季归峤安静地听着他在电话里面的声音，待他发泄完了，两边都沉默了几秒，她只听得见电话里对方有些沉闷的呼吸声，像是顾衍行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随手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时间没什么胃口，语气极其冷静又温柔：“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
听到那边没有吭声，季归峤声音继续：“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是医生，我有义务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患者提供必要的治疗服务。或许，这些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但顾衍行，你也是我的病人，在你没有主动放弃治疗之前，我没有说过放弃治疗你的话。”
电话那边顾衍行依旧没有说话，季归峤则继续拿着餐具，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面，她胃里饿得慌，虽然没有胃口，却依旧食之无味地几根几根面条往嘴里塞。
“……你，在吃饭吗？”
过了好一阵，伴随着电流声，顾衍行的嗓音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话语显得有些迟疑。
季归峤听着，轻声随意“嗯”了一句。
“为什么现在才吃，饿肚子？”
“对，饿肚子。”季归峤吃了一半，实在没什么胃口，也已经六分饱了。她的嗓音透着一股抱怨：“碰上了个比你还难伺候的病人。”
顾衍行听着，半晌才声音低低地反问她：“我很难伺候吗？”他的话语顿了顿，才继续通过电话问季归峤：“我……是不是让你烦了？”
季归峤听着他声音里的疑问，有些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顾衍行跟前随意吐槽抱怨。
她声音轻缓，却显得随和：“没有烦你。其实，这样挺好的，有脾气发泄出来，不要将情绪都压在心里，放松心情，才不至于郁结在内。”
季归峤说完之后，才听到他那边似乎有声音传过来，不属于顾衍行的声音，倒像是白露和栀子的声音，白露像是数落了他一顿，说他又打碎了一个杯子之类的，紧接着一阵收拾碎片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从轻微的电流声里传来。
好半天，才又安静了下来，季归峤出声询问道：“又被骂了吧？都说了这个习惯不好，不能搞破坏，顾衍行，这个也要改正。”
“……嗯，你说的对。”顾衍行清澈的嗓音依旧缓缓传过来。紧接着又问她：“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季归峤故意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经过刚才某个人闹脾气，所以没有胃口。”
“……”
她说完，那边又不说话了，季归峤索性就等了一会儿，顾衍行这才有些自责的声音传过来：“不闹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嗯。”
季归峤轻笑了一下，才开口道：“好了，我得去忙了，你乖乖午休。”
“……记得吃饭。要按时吃。”他忽然叮嘱道，话语又顿了顿才又补充：“电话也要打。”
“知道了。”季归峤耐着性子缓缓答应了下来，听他迟迟没有挂，自己试探性地又开口道：“那我挂了？”
“……想，想听着你的声音睡。”顾衍行话语停顿，像是某种试探，他的声音继续又奶又清澈：“我不闹，就听着你是怎么治疗别人的。我不说话，可以吗？”
季归峤有些犹豫，她用商量的语气对他道：“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录一段好么？这里的病人有些情绪不是很稳定，可能你正准备睡着，闹的时候声音会吵醒你。”
“……”顾衍行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答应：“嗯，那，还是上次的《小王子》，我想听那个。”
“嗯，好，这就去宿舍，录完发给你。”季归峤略微点了下头，随后又说了一两句，就挂了电话。
她收了手机，这会儿已经将近两点，而顾衍行每天下午都会从三点钟开始睡，睡到下午五点。
季归峤赶忙回了一趟自己的宿舍，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她搜索了一段《小王子》里面的节选内容，读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收尾。将录好的声音用微信发给了顾衍行。
那边很快显示顾衍行的已经接收成功，过了一会儿才给季归峤发了个午安的表情包。
季归峤这才捏着电话莞尔一笑，将手机揣回兜里，她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又出了门。
她刚走出大门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唤她：“季医生。”
季归峤驻足侧过身，之前的负责人从一旁的行政楼小道走过来，走到她跟前依旧客气地笑脸相迎：“季医生，院长找你过去一趟。”
季归峤像是有所预料似得，没多说什么略微颔首了一下，才嗓音清冽夹着些生人勿近的意味，吐出两个字：“带路。”
负责人愣了一下，才走在她前面带路，两人一路无言。
季归峤站在一楼进门的右边的第一个办公室门口，上方的牌子写着“院长办公室”几个大字。
负责任对她道：“就是这里了，我先去忙了。”
她视线瞥了一眼上方的牌子，眸光收了回来，并没有启齿，只是喉咙里低低地挤出一个音来：“嗯。”
目送负责人离开，季归峤这才慢条斯理地靠近门口，她正准备伸手敲门，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她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面色从容地收了回去。沈忠秉眼神凝了她一眼，随即将门打开，侧了一下身子，吐出三个字个字：“进来吧。”便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季归峤走进门，随手将门合上，见沈忠秉已经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自己也就随意地坐在靠近门口空着的单人沙发椅上，与他面对面。
她的视线落在跟前的一个青瓷茶杯上，杯壁绘画着简单的竹叶图案，杯子里浅红色的液体冒着热气。
沈忠秉嗓音浑厚地从对面响起：“刚泡好的红茶，尝尝。”
季归峤视线瞥了一眼，并没有依言而饮，但话语依旧疏离和礼貌：“谢谢。”
“你应该已经认出我了。”
“是，不然你也不会直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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