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光
清晨五点，小胖在方舟观测台睁开双眼。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日程安排，而是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如何度过？」
这种末日哲学始于南极归来后。多次濒临死亡让他深刻理解到生命的脆弱与珍贵。现在，他不再问「我该做什么」，而是问「什么值得做」。
「今天我想听婷婷笑三次，」他在日记中写道，「想教会希望一个新汉字，想帮林默解决那个能源方程，想去看看冰原上那些晶体雕像。」
没有超凡听力，他却发展出更微妙的能力——心灵共鸣。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情感波动，就像「听见」心灵的歌声。
「你今天又偷偷『听』我的心了？」早餐时婷婷嗔怪道，却掩不住笑意，「每次你那种专注的眼神，我就知道藏不住秘密。」
小胖微笑不语，将特制的营养粥推给她。这种粥能减缓她体内因多次接触星核能量产生的细胞衰减——这是他在医疗档案中发现的，婷婷从未告诉过他。
希望（hope）的培育舱旁，小胖开始每日教学。这个造物者胚胎已长成三岁孩童的模样，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但对情感的理解仍很稚嫩。
「为什么人类会哭？」希望触摸着全息屏幕上哭泣的人像，「这种液体分泌有什么进化优势？」
「眼泪不是进化来的，」小胖耐心解释，「是我们选择保留的。它帮助我们表达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希望若有所思，眼中闪过数据流般的光芒。突然，她伸出手指，指尖渗出晶莹的液体：「像这样吗？我分析了眼泪的成分，但不明白该在什么时候使用。」
小胖 heart 一颤。他握住希望的小手，轻声道：「当你感到特别感动，或者特别悲伤时。不是模拟，而是自然流露。」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希望内心的困惑与渴望——她害怕被人类排斥，又恐惧自己的造物者本能。这种矛盾让她每晚都在培育舱中偷偷练习微笑和皱眉。
「今天天气很好，」小胖突然说，「想不想去花园看看真正的花？」
希望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孩童般的兴奋。
在方舟生态园，小胖看着希望小心翼翼地触摸花瓣，那种专注与好奇让他心中涌起奇特的感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最近那里时常出现短暂的刺痛感。
「你的生命线在波动。」希望突然回头说，眼中闪过金光，「像风中烛火，美丽而短暂。」
小胖怔住了。希望的话印证了他自己的感觉——某种无形的倒计时正在进行。
下午能源实验室里，林默正对着一堆数据抓狂：「这个量子波动方程根本不可能稳定！」
小胖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女儿昨晚给你发视频了吧？她画的那张画很漂亮。」
林默愣住：「你怎么...哦，又是那个心灵感应？确实，她画了我们全家在火星殖民地...」他突然停顿，眼睛睁大，「等等！量子态的家庭关系！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看着林默狂喜地投入工作，小胖微笑离开。他越来越擅长这种「间接帮助」——不是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他人发现自己已有的智慧。
傍晚时分，小胖的胸口刺痛加剧。医疗扫描显示一切正常，但他能「听」到自己体内某种细微的崩解声。就像冰面下的裂纹，看不见却在蔓延。
「还有多少时间？」他轻声问自己，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好奇。
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能模糊地「听」到答案——不是具体数字，而是一种感觉：足够完成重要的事，不够完成所有事。
这种感知让他更加专注。他开始在方舟内发起「最后一天」运动，鼓励人们思考：如果今天真是最后一天，你会如何对待爱人？会如何工作？会为什么事感恩？
起初有人觉得不吉利，但很快这种态度感染了整个方舟。人们变得更真诚，更愿意表达情感，更珍惜平凡时刻。
「你知道吗？」晚餐时婷婷突然说，「自从你开始那个『最后一天』运动，医疗部报告说焦虑症患者减少了30%。大家都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小胖正要回答，突然一阵剧烈心悸让他几乎晕厥。恍惚中，他看到一个幻象——未来的自己站在冰原上，身后是残破的方舟。
「他们回来了...」幻象中的小胖面容憔悴，「来自时间之外的猎手...找到我了...」
醒来时，他躺在医疗床上，婷婷和希望担忧地守在旁边。
「你的生命特征突然暴跌，」医疗官表情严肃，「但我们找不到任何生理原因。就像...就像有什么在从时间层面抹除你的存在。」
希望轻轻握住小胖的手，眼中金光流转：「我看见了你体内的伤——不是现在受的，是南极那次。阿斯特拉的冰晶留在你体内，正在时间层面溶解你。」
最惊人的是，希望展示出小胖体内的影像——那些看似痊愈的伤口深处，有微小的金色冰晶正在缓慢生长。它们不攻击细胞，而是攻击小胖的「时间线」。
「每颗冰晶都在吞噬你存在的可能性，」希望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感知时间有限...因为你确实正在变得有限。」
小胖平静地接受这个诊断。甚至有一种奇特的解脱感——他终于知道倒计时的来源。
「还有多久？」他问希望。
小女孩眼中流出真实的泪水——这次不是模拟：「最多三十个日出。冰晶会彻底吞噬你的时间锚点，到时你不会死，而是会...从未存在过。」
医疗团队陷入绝望，但小胖反而笑了。他坐起身，眼神异常明亮：「三十天。足够做很多事了。」
那天晚上，他开始列清单。不是遗愿清单，而是「存在证明」清单——记录下所有他想留下的痕迹：给婷婷的歌，给希望的课程，给林默的研究建议，甚至给那个未谋面的火星殖民地孩子的故事。
「你要放弃治疗吗？」婷婷含泪问。
「不，」小胖轻抚她的脸，「我要开始真正地活。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但每一天也都当作第一天——新的可能性的第一天。」
深夜，当所有人入睡后，小胖独自来到观测台。他对着星空轻声说：「我知道你在看，时间之外的我。告诉我，在那些可能里，有没有一个是我们都幸福的结局？」
星空沉默不语，但小胖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感知到无数时间线分支，在其中一条里，他和婷婷白发苍苍，看着希望成为两个文明的桥梁。
「那就足够了，」他微笑，「知道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就足够了。」
第一缕晨光照进观测台时，小胖打开通讯器，开始了他的第一项「存在证明」——为全方舟的孩子讲述一个关于星星的故事。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暖，完全听不出这是一个正在从时间层面消失的人。
因为对他而言，这不是倒计时，而是生命终于显示出它的珍贵长度——正好足够去爱，去创造，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未完待续]
喜欢小胖子欢欢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小胖子欢欢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