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时分，阵亡士卒几乎清理完毕，分了敌我各自葬在东西城外，沈震怕夜里走漏了夺城消息，因此吐蕃旌旗依然插在城楼左右，看守的士卒依旧穿着敌军服饰，密切关注着周遭情形。
沈冲与城中百姓商量着是否愿意迁往渝州的事情，结果只有少部分人愿意过去，大部只说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合州，真真让人犯难，毕竟军粮供应也是有限的，根本没有可能等这些百姓再次种出粮食后再离开，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从军粮中抽出部分进行补给。
县衙重新收拾了出来，一众兵士还在修修补补，打扫院落，沈震已经安居堂上，此刻正抖落着笔墨，详细书写着战况与参军递上的功劳簿内容，时而皱眉深思，时而扭头犯难，差事果真不太好做。
行军记录与各州信件一摞一摞码放在桌案上，如山一般将其团团围住。
骑兵事务繁杂，又是草料又是马厩的，直到现在都没有忙活完，沈醉自然是在外面焦头烂额地忙碌着。
女兵损失最小，此刻几乎已在无人居住的民宿中全数铺陈完成，准备睡下了，只有那个射杀了穆顺的张菲朝门外而去，因为沈醉传了军令要见她，挑了帘子离开了。
屋内几个女兵嘀咕起来。
“都是她，本来是我们几个人的功劳，却让她独自霸了去！”
“她倒好，领功去了，吃独食儿不是什么好鸟！”
墙角的一个女兵裹着被子走来，饶有兴致地说道：“诶，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进城的时候我就到沈头领那里告了她一状，此刻啊，头领唤她过去，说不定是一顿臭骂呢！”
“你告了她什么？”
“快说说！”
其余几位女兵跟着钻进了被窝，也裹起被子笑嘻嘻问道。
“我啊！我就说了……”那女兵边笑边诉说着。
说罢惹得其他几个女兵一阵捂嘴暗笑，又跟着怒冲冲甩着手指骂道：“对，就该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头领给她弄个功过相抵才痛快呢！”
“要说啊，今天这一阵，元帅才叫一个天神下凡呢，以一敌三，也不知那番子哪里找来的妖物，化形之时，真真儿吓了我一跳呢！”
“几个畜生修炼成精而已，玉珍将军说过，夫家是道家修行之人，面对这些妖物，自然是无所畏惧。可要我说啊，你我一番箭矢如雨，也能放倒那些玩意！”
一番畅快的窃窃私语，几人便仰面蹬脚地进入了梦乡。
张菲走到大堂上，见沈震还在挑灯忙活着，于是问道：“头领，你唤我？”
灯光亮在眼前，堂下不甚清楚，沈震虚着眼朝下望着：“张菲吗？近前答话！”
张菲跟着向前直走到沈震桌案前，凑着眼朝那桌案上笔墨游走的位置上张望着。
沈震抬眼看了看那厮好奇的模样，进而端着的毛笔，反手拍在了砚台上，甩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张菲好奇问话：“怎么了头领？”
沈震自那行军记录案卷中，捡了面上基本，一一翻开，丢在张菲面前道：“你自己看？”
张菲结果，挨个胡乱翻弄两下后皱眉说着：“头领，这什么啊？”
“不识字？那你往我公文上瞅什么？”
“我看你那小棍儿，在那纸上划楞来划楞去，挺好玩儿的！”
“什么小棍儿？”沈震又看见那砚台上的毛笔，一脸嫌弃道：“这踏马叫笔！”又是一阵叹气：“这穆顺死你手里，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说罢接着怒斥道：“这些行军记录中有张明、李道、周众、宋玉等八人被你以擅入女兵阵营、图谋不轨的理由斩杀，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就你那么倒霉，每次都对你图谋不轨是咋回事儿？”
张菲摆手装起无辜：“我哪里知道，可能是我长得比较漂亮吧！”
“我还真没……”沈震抓了抓后脑勺，重新组织了语言道：“有人举报你和那些厮有染，被人发现后，才予以诛杀的是与不是？”
“哪个嚼舌头的乱说啊？分明是陷害嘛！”
“而且你还有过亵渎尸体的行为，诛杀穆顺现场，是你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张菲这才止住狡辩，咬着唇角不再言语，拧眉只朝沈震这方看着。
“你这厮如此好色，对自己人也能下得了杀手？”
“好色？”张菲继续狡辩起来：“我一个女孩子，不会好色！”
“你有一点女孩子的模样吗？还在此狡辩？”沈震拍案而起道：“真不知二嫂怎么教的？就教你顶嘴来着？”
“诶诶诶~要说你就好好说啊，别扯上玉珍将军！”
“还挺义气！”沈震沉下眼珠说着：“好色就承认好色，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女人都是一样，我的道德观与旁人不同，我那四哥也很好色，也不见外人如何数落过他，总不能认可男人好色就是正常，女人好色就是异类吧！而且，为修师父这门派之初，本将早就练到了阴阳共生、雌雄同在的境界，因此，不必觉得羞耻，只是对自家人下死手，确实不应该！”
张菲疑惑地看了看沈震暗想这头领倒也算深明大义。
“只是——你那个营房是待不下去了，就是你的队友举报你的，肯定是你今日射杀了穆顺，得了首功，她们心生妒忌前来告发的，意图毁掉你的功劳！”
“早知道是那几个家伙捣得鬼，回去我非割了她们舌头不可！”张菲竖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沈震见状连忙拾起桌上的册子，一下一下拍在那张菲额头上：“我说得你就！一句！一句！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张菲赶紧捂着头躲闪起来。
书册摔回桌案：“对自己人休要下手！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许别人说啊？”沈震收起怒色，食指敲了敲桌案道：“我已经将请旨赐你虎贲中郎将的奏陈写好了，明日请参军与督军署名后就送往京城，你回去物色些与你合得来的人，也不必太多，二三十人就好，以后你就从女兵中独立出来，替我做些机密事情，王将军那边我自去说就是了！”
张菲听罢歪着脑袋，一边朝沈震双眼看来，一边不断疑惑地眨巴着眼。
被沈震看见，回身站定后义正言辞道：“别用你那迷离的小眼珠在我身上瞎扫，本将用你们是去做正事的！”
张菲听罢淡然一笑，拍了拍沈震肩膀道：“知道了，头领，我对你不感兴趣，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说罢朝屋外而去。
堂上只剩下沈震独自骂着：“这畜生，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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