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真人担忧的声音传来，沈楠之却没有立马放松警惕，他之前在遗址里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邪修。
虽说修士向来是与人斗与天争，但大多都属于过了明路的争斗。
而邪修就不同了，大部分的邪修，修炼的术法是夺人气运，抢人修为。
且用的都是些残忍至极的手法。
沈楠之之前就险些着了一个邪修的道，光是在遗址之中就杀了不少邪修，而这些邪修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
也就导致沈楠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那些邪修追捕的对象。
而现在，已经出了遗址，虽说如今是仙门人多，邪修人少，但保不齐有不要命的非要对他出手呢？
果不其然，下一瞬，隔着四五个人距离的地方，一个邪修直愣愣的朝着他而来。
还直接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修士，毫无掩饰的暗器直指沈楠之。
沈楠之见此，也没有避开，他这次在遗址里的收获很多，无论是那本无相之法，还是那些好东西。
手上的武器，也换做一个类似于戒尺状的东西，却有巴掌宽，一米二长。
武器将对方的暗器钩住，又返还回去，沈楠之此时已经是分神期修为了，对付对方几乎用不上太多的力。
暗器回旋，直直地插入对方的心脉之中，让对方立马没了气息。
此时，整个地域，修士们也反应了过来，联合起来对付那些邪修，场面越发混乱了起来。
沈楠之则趁此去到玄霄真人的身边，玄霄真人看他完好无损，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仙门的人聚齐，玄霄真人也没有数过这些弟子少了多少人。毕竟是求机缘，死在遗址里也是常事。
能活着出来的，才是重中之重。
邪修们死的死，跑的跑，场面又慢慢恢复他该有的秩序，一个个弟子往自己所属的仙门聚集。
飞舟也在此时一架又一架的腾空而起，沈楠之稳稳当当的站到飞舟上，看着下方的景色渐渐变得渺小后，才似有所觉般看向玄霄真人。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问，眼下，也该问出口了。
“玄霄真人，弟子有件事，想请教您。”
玄霄真人看着沈楠之，他不知道沈楠之这三年得到了怎么样的机缘，但却明显的发现，自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了。
这意味着，要么沈楠之拥有掩盖修为的机缘，要么就是沈楠之的修为已经高于他了。
不过，无论是这二者中的哪一个，都让玄霄真人明白，他这个问题绝对不算简单。
想了想，玄霄真人微微颔首，“问吧。”
说话间，玄霄真人在两人身上画下隔音阵，静静地等待着沈楠之的问题。
沈楠之一听，严肃着脸毫不拐弯抹角的问着，“弟子想问，玄霄真人可知道师父的大徒弟？不知道，弟子有没有幸，听那位师兄或者是师姐的事情呢？”
果然是问这个吗？玄霄真人脸上闪过了然的神色，有些时候，越是不想想起什么，那记忆就越会将其牢牢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玄霄真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去看沈楠之，而是看着那远山缓缓开口，“按理，你该唤她一句‘师姐’......”
......
当年，昶义真人收了第一个徒弟，那是个小丫头，十岁的年纪，看上去瘦巴巴的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一般。
那丫头的资质其实只能算的上中等，但谁也没料到，昶义真人会一眼看中那丫头，将人收入门下。
那是昶义真人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那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徒弟，他不会养徒弟，所以徒弟就需要样样都会。
但昶义真人很喜欢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当弟子当女儿在教导。
原本一切都很好，小丫头也渐渐长成了大丫头，虽然资质算不上多好，但在昶义真人的教导下，还是很优秀。
有一次，那丫头出门历练，没想带回来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昶义真人对这个男人没有好脸色，但看在丫头的面子上，也没有干涉丫头的做法。
后来丫头和她救下的男人日久生情，甚至还打算举行道侣典礼，可是就是在那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丫头死了。
死在那个男人手下，用男人的话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无情道，先有情，再斩情。
而丫头，就是他的情。
昶义真人看着死去的丫头，疯了似的对男人出手，可是男人并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
他是第一仙门的人，大乘期修士的子孙，有后台。
昶义真人那个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在掌门的镇压下，只能看着杀徒仇人逍遥离去。
之后，掌门给了昶义真人不少东西，名为关心，实则是想封口。
掌门不希望因为昶义真人，而和第一仙门交恶，这不是他们这个仙门能担得起的。
那时候，昶义真人将自己关在思过崖，足足三年，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变了。
成了一个修炼狂魔，他好似忘了徒弟死的事情，只是每次收徒大会的时候，他只走个过场，谁也不收。
玄霄真人严格来说，算是昶义真人的子侄辈，他曾经还对丫头动过心思，丫头死后，他也恨过昶义真人。
若是他这个师父再称职一些，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丫头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就是玄霄真人，不也被蒙骗了吗？
一直到十多年前，昶义真人才再次收徒，可玄霄真人明白，即便另外收了一个徒弟，昶义真人依旧没有从往日的灰暗中走出来。
......
听完这些，沈楠之大概明白了昶义真人为什么会那么冷漠，对人命的冷漠，以及对修炼的无尽渴望。
“那个杀了师姐的男子，如今怎么样了？”
沈楠之想到这个，立马问了出来，按照昶义真人如今的修为，不该不去报复，偏偏沈楠之没听到任何风声。
正想着，就听到玄霄真人发出嘲讽的笑声，“大概是报应吧，那个男人，最后死在自己的手里。”
什么有情道无情道的，玄霄真人不觉得这些“道”有多好，当初那个男人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不仅没能斩去情，反而催生了心魔，自己杀了自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就是可惜了，丫头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沈楠之点点头，思索了一番，想到了一点，那个男人既然死了，那么昶义真人还那么努力的修炼，只能说明，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们仙门的掌门。
这一点，沈楠之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的表示自己没什么想说的了。
玄霄真人说了那么多，心情也有些不好，便放沈楠之离开了。
沈楠之离玄霄真人远了许多，走到其他弟子身边，也盘腿坐在地上，安静的冥想。
其实，当年那件事，站在掌门的立场，那样的处理也不算错。
毕竟，对方乃是第一仙门，无论是实力还是其他，都比他们厉害，掌门要考虑整个仙门，只能选择吃下这哑巴亏。
站在昶义真人的角度，也没有错，他唯一的徒弟，当作女儿的徒弟，就这么死在别人手中。
别说是他了，就是沈楠之，恐怕也想给对方桶上一刀。
让对方自杀而死，反倒便宜他了。
总之，这件事，看着简单，实则已经混乱得理不清楚了。
说不定，掌门一直都知道昶义真人的目的，但他从来不阻止，也不解释，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回程路上，所有弟子性格都内敛了许多，不再如刚去时那般活跃。
又是好几天，总算到了仙门。
沈楠之站在飞舟前，一眼看到早早等在那里的昶义真人，虽然对方的姿态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但沈楠之分明看到对方在看到他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笑意。
“师父！师父——！”
沈楠之也不害羞，朝着昶义真人挥着手，惹来不少人的目光，昶义真人看沈楠之这样，嘴角要上翘。
却是强压着，等沈楠之迫不及待的来到他身边，才落下一句，“没规矩。”
听上去像是呵斥，那强压不住的嘴角却让这份呵斥多了几分宠溺，沈楠之也笑，“徒儿这么久没见师父，想念得紧，不讲规矩！”
这下，昶义真人的嘴角是彻底压不下去了，有人投来惊奇的目光，昶义真人立马扭过身。
“没大没小，为师看你这是玩野了，走吧，回去。”
说着，也不等沈楠之回话，就这么走在前方。
沈楠之笑眯眯的跟上，一边在昶义真人嫌弃的目光下分享着自己见过的一些神奇东西。
玄霄真人一直注意着两人，看两人的相处模式，让玄霄真人不由的想到那个丫头。
有沈楠之在，或许昶义真人会有想明白的一天吧。
回到属于昶义真人的峰上，沈楠之将拿份传承给了他，又给了他不少好东西。
昶义真人倒是有心不收，但沈楠之一句“弟子孝敬师父的”就让他不得不收下了。
和昶义真人说了很久，沈楠之才得空去见唐渊。
时隔三年，虽然两人常常在一线牵里见面，但如今真真切切的见面，却还是不太一样。
唐渊的脸色不再那般苍白，反而透着健康的红晕，穿着沈楠之曾经出门历练，在外买的衣物，正看着湖面发着呆。
“阿渊，我回来了。”
沈楠之开口，让唐渊惊讶的看了过来，他看着沈楠之，连忙跑上前来，却又隔着两步的距离顿住脚步。
“阿皓，你壮了也高了，”唐渊眯了眯眼，笑着说道。
两人隔着两步的距离，相视而笑，又一如既往的守在湖边，烤着鱼肉。
“阿渊，你的体质似乎已经能够完全掩盖住了，等会儿我去请示师父，以后你就能和我一起出去了。”
唐渊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神采奕奕的沈楠之。
明明他最开始的夙愿就要完成了，可他此时却无比的平静，平静的仿佛着只是一件小事一般。
而这些，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将自己的光亮照入深渊，还努力将他拉出深渊。
“阿皓......”
唐渊想说谢谢，又觉得谢谢二字太轻，配不上沈楠之对他的付出，又找不到词，最后只能喊了一声沈楠之。
而沈楠之也下意识的应声，一如当初。
唐渊并不急着出去，倒是沈楠之，迫不及待的和正准备闭关的昶义真人长谈了一场。
唐渊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一些什么，只知道，他真的彻底的......自由了！
于是，刚回仙门不久的沈楠之，又带着唐渊出门历练了，他带着唐渊，先去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让唐渊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曾经那个，只在沈楠之口述中存在的世界。
后来，两人也去过不少不曾踏足的地方，他们偶尔会在某个地方停留，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
或是被当作神仙，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
兜兜转转，唐渊和沈楠之回到了仙门，而这一次回仙门的原因是，昶义真人向掌门宣战了。
身为昶义真人的弟子，当然得去为自己的师父加油呐喊了。
有了那份传承的昶义真人，很快就突破到了渡劫期，而掌门还在半步渡劫的修为，孰胜孰败还真是一目了然。
正如沈楠之所想，昶义真人胜利了，但他并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掌门，淡淡的道。
“今日之后，我不再是仙门中人，我的弟子，将随我一同离开。掌门，你的选择，我不认同。”
落下这句话，沈楠之和唐渊跟着昶义真人将那位师姐的坟迁走，就这么无牵无挂的离开。
又在一处树木横生的山峰落脚。
昶义真人渡劫修士的名头传了出去，让许多仙门都觉得，掌门丢了一个好靠山。
至于掌门本人如何想，那就不是沈楠之他们的事情了。
反倒是解开心结的昶义真人，在某一天问了唐渊一句话，“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这句话，让唐渊惊讶诧异，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在朝夕相处中消散了个尽。
唐渊想了足足一个月，才给了答复。
自那日起，唐渊成了沈楠之的师弟。而他，有师父有师兄，师父似乎因为曾经的一切，对他心有愧疚，对他很好。
师兄则对他一直很好。
这样的好，让他舍不得放下，就这么安心的抱在怀里，直到死亡那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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