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这般盛况——宗门联合议事会竟以云锦天幕为媒介,向全大陆直播召开。
长孙之所以要这般“赶鸭子上架”,火速敲定此事,实则藏着两层深意。
其一,若能借云锦天幕的热度敲定炼器大赛,青藤学校省下的何止是“巨量推广成本”?
届时“青藤明年举办炼器大赛”的消息,必将如星火燎原般席卷九州,无需半分额外奔走。
可鲜少有人知晓,这所谓的“大赛计划”,根本未经校委会研究,不过是长孙一时起意的决定。他心里清楚:若不能为青藤捞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等他回去,校长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其二,长孙不愿给各宗门私下勾结的机会。他太清楚,一旦错过此刻云锦天幕的直播契机,后续议事会上,青藤必将面临漫天阻力。
议事会如期开场。
帝都府作为临时主持方,府主先是简短致辞,随即直奔主题,声音透过天幕传遍大陆:“关于青藤学校拟于明年组织炼器大赛一事,还请诸位各抒己见。”
话音落,他便向后靠向椅背,指尖轻叩扶手——这姿态明确的表明帝都府不会提前亮明立场。
作为此事的核心人物,长孙却不急着拉拢人心,只是端坐在席位上,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场局势。
按议事流程,各方先是一番无关痛痒的发言,没人愿意率先表态。
可即便如此,长孙依旧从那些模棱两可的言辞中,摸清了场上的大致格局。
先说己方阵营:南域一众宗门虽平日里对“以青藤为首”颇有微词,但今日司琴在场——她不仅是青藤的代表,更带着烈阳城的威慑力。
这些宗门或许敢不给青藤面子,却绝不敢得罪烈阳城。这部分力量,无需多费心思。
再看帝都府这边:往日里,中州宗门皆以帝都府马首是瞻。可新纪元杯出了那般大的乱子,唐皇朝闪电出兵云夜国,这般行径已然威胁到了周边这些小国的生存;而唐皇朝皇室与帝都府的渊源,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这般局势下,中州宗门与帝都府之间,早已生出嫌隙。这股力量,正是长孙可以争取的关键。
最棘手的,是唐皇朝北边的宗门。他们地处大陆北端,与南域相隔万里,本就对南域的影响力不屑一顾。
加之北境常年马匪横行,这些宗门常年与匪寇周旋,行事间难免带着几分蛮横匪气。这是实打实的不可控因素,长孙从一开始就没将他们纳入计划。
不过他心里有数:只要能说服帝都府与中州宗门,此次议事便胜券在握。
司琴显然也看穿了长孙的盘算,当即决定先开口,做他的“马前卒”,试探各方态度。
她起身朗声道:“新纪元杯的盛况,诸位有目共睹。举办这样的盛会,于九州各方而言,皆是有益无害……”
“我看是对你们这些大宗门有益吧?”话未说完,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便打断了她,“我们这些小宗门,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长孙循声望去,身旁长老低声说道:“说话者来自北方边漠的一个小宗门。”
他心中了然——这般怨气,本就在情理之中。
这些边境宗门地处偏僻,灵气稀薄,环境恶劣,门内物资匮乏,弟子天赋亦难与大宗门比肩。如此盛大的炼器大赛,于他们而言,确实难有出头之机。
他扫过全场,发现怀着这般心思的小宗门竟不在少数,即便南域境内,也有不少宗门面露不甘。
“若你始终这般坐井观天,别说这次没机会喝汤,往后一辈子,都别想有机会!”司琴毫不客气地回怼,语气锐利如刀。
“你……”那小宗门代表气得脸色涨红,却一时语塞。
司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转头看向南域的小宗门代表,声音稍缓却依旧坚定:“新纪元杯的热闹,大家都看在眼里。正如帝都府此次的安排——大赛的核心,从不是争个高低,而是为各宗门搭建交流的平台。唯有相互借鉴,方能有所进步。若只是想着闭门造车,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出风头,倒不如早早退会,免得浪费时间。”
这番话直白通透,却字字在理。
先前那些面露犹豫的小宗门,眼神顿时坚定了许多;就连帝都府众人,也暗自点头——他们费心筹备的庆功宴接连出意外,若非青藤这几个年轻人几次“救场”,今日这场庆典,怕是早已颜面尽失。
可帝都府终究不愿看着青藤独占人心,府主不动声色地朝几个大宗门递了个眼色——是时候该有人站出来制衡了。
最先开口的,是中州柳元门。
作为中州境内影响力不逊于帝都府的宗门,若不是帝都府与皇族关系更近,此次主持庆典的,未必轮得到帝都府。
柳元门此次带队的,是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他缓缓起身,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老夫以为,今年既已举办新纪元杯,明年再办一场盛会,未免太过仓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继续道:“新纪元杯借云锦天幕直播,确实让各方受益良多。但老夫始终认为,让武者这般高调地暴露在大众视野中,绝非明智之举。”
这番话,恰恰道出了不少传统保守派的心声。
在他们看来,武者本是九州大陆最尊贵的存在,而“尊贵”的根基之一,便是那份神秘感。
可云锦天幕的直播,却硬生生拉近了武者与普通民众的距离,那份神圣感,难免会渐渐消散。
虽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一观点,但也有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武者比试,胜负往往就在“出其不意”四字。若是频繁在全大陆面前暴露底牌,日后与人交手,岂不是少了几分胜算?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青藤席位上。
司琴看向身旁的长孙,见他依旧稳坐不动,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再次起身,从容应对:“长老所言极是。虽说我们明年要办的是炼器大赛,但长老的顾虑,我们定会放在心上。筹备期间,我们会专门针对‘底牌暴露’之事做调整——若选手不愿公开核心技法,我们会用秘法屏蔽云锦天幕的相关画面,确保各位的核心能力不被泄露。”
这番话虽未完全打消那位长老的顾虑,却巧妙地缓解了其他宗门的担忧。
众人再看司琴时,眼神已然多了几分认可。
此前他们还觉得,青藤让司琴这样一个小辈担任要职,未免太过儿戏;可今日见她应对得体,刚柔并济,竟有几分老成持重的风范,不禁暗自刮目相看。
再联想到长孙此前在庆典上的亮眼表现,众人心中对青藤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帝都府见场上再无反对之声,便按流程继续主持:“既然各方已充分交流,那接下来便举手表决吧。同意青藤明年举办炼器大赛的,请举手。”
可预想中的“纷纷举手”并未出现——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抬手。
“无人举手同意……”府主正准备宣布投票结果,长孙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且慢!”
他缓缓起身,向首座的帝都府主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府主,可否再给晚辈片刻时间,说几句心里话?”
不等府主回应,他便转身面向全场,目光诚恳:“诸位的顾虑,晚辈都懂,也完全理解。但青藤要办这场大赛,绝非为了‘独享其成’——广邀天下同道,本就是想让九州炼器界的资源流动起来,让更多人受益。今日,若各位愿意给青藤投一票,青藤在此立誓:他日若有宗门有能力、有想法承办类似盛会,青藤不仅会全力捧场,还会将此次的承办经验倾囊相授,绝无半分保留!”
这番话一出,场上顿时有不少人面露意动之色。
长孙见状,继续趁热打铁:“诸位不妨想一想:若今日连青藤都没能拿下这举办权,那下一次,又有谁能接过这个担子,牵头推动九州炼器界的发展呢?”
这话,明摆着是在暗指帝都府独揽举办盛会大权。
府主脸色微沉,皱眉道:“长孙院长,还请注意言辞。你这番话,未免有‘威胁’之嫌。”
长孙当即抱拳致歉:“府主恕罪,晚辈并无威胁之意,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嘴上道歉,眼底却带着一丝了然——他要的效果,已然达到。
就在这时,一个小宗门代表起身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长孙院长,在下并非反对青藤办大赛。只是炼器这行当,本就是‘烧钱’的买卖——我们这些小宗门,想要培养一名像样的炼器师,已是难如登天;若是要和你们这些大宗门同台竞技,怕是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从中受益了。”
长孙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从这话便能听出,场上局势已渐渐向青藤倾斜。
他笑了笑,语气诚恳:“这位前辈的苦衷,晚辈感同身受。晚辈本身就是炼器师,锻造之路的艰辛,我比谁都清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我也深有体会……”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可若是我们都以‘资源匮乏’为借口,不愿尝试突破,那九州炼器界的发展,怕是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再难重现当年的荣光!”
那小宗门代表皱了皱眉——他抛出这个问题,本是想看看青藤对小宗门有没有“倾斜政策”,而非听长孙说这些“大道理”。
长孙看出了他的不满,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终于引出了真正的核心:“晚辈认为,这么多年来,九州炼器事业停滞不前,缺的不是遗失的锻造古法,也不是稀有的材料,而是‘创新’二字!”
“创新?”有人忍不住低声重复,眼中满是疑惑。
“正是创新。”长孙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就像此次新纪元杯,帝都府引入云锦天幕直播,便是史无前例的创新——最终的效果,大家有目共睹。”
在场皆是聪明人,长孙只需点到为止,众人便已明白他的深意:与大宗门比底蕴、比资源,小宗门注定处于劣势;可“创新”这件事,却从不受宗门大小的限制——只要有好想法,小宗门未必不能在大赛中崭露头角,甚至弯道超车。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眼神渐亮,有人暗自点头,显然已被长孙的话打动。
可长孙抛出的“诱惑”,还不止这些。
他继续说道:“此次炼器大赛,青藤邀请的不仅是各大门派,届时,全大陆的优秀炼器师,哪怕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我们都会一一邀请……”
他话锋一顿,语气带着几分点拨:“培养一名炼器师,耗时耗力,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可若是能在大赛中发掘到现成的优秀炼器师,直接招揽入宗门——这省时省力的事,诸位难道就没考虑过吗?”
这番话,如同点亮了一盏明灯,瞬间让众人眼前一亮。
就连身旁的司琴,也忍不住侧目看向长孙——这小子煽动人心的本事,竟这般厉害。
说完这些,长孙便缓缓坐下,重新靠回椅背,一副“言尽于此,听凭诸位决断”的模样。
帝都府主看向长孙的眼神,已然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同辈间的“忌惮”——这个年轻人,看似年轻,城府却深不可测。
“府主,”司琴适时开口,打破了场上的沉默,“既然晚辈已说完,还请府主再主持一次投票吧。”
府主眼神微眯——即便长孙说得天花乱坠,帝都府内心深处,依旧不愿看到青藤顺利拿到举办权。
他压下心中的念头,再次开口:“同意青藤明年举办炼器大赛的,请举手。”
这一次,终于有人陆陆续续举起手来。可几息过后,依旧有不少宗门代表没有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首座的帝都府——显然,他们还在等府主的态度。
府主见此情景,心中稍稍安定:按议事规则,若支持率未达半数,此事便只能搁置。
司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早知道帝都府是最难搞定的,但没想到依旧有这么多宗门对其唯命是从。
她转头看向长孙,却见他依旧气定神闲,甚至从怀中掏出一根白色纤毛,指尖轻轻缠绕把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发现:府主迟迟没有宣布投票结果,脸色反而变得阴晴不定,目光紧紧盯着长孙指尖的那根白毛。
在场只有少数人知道,那根白毛意味着什么——那是帝都府此前欠长孙的一个承诺,一个足以让府主不得不妥协的承诺。
府主沉沉地注视着长孙,仿佛想透过那张年轻的脸庞,看清他心底藏着的算计。
片刻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全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举起了手。
见府主举手,那些原本犹豫的宗门虽满心不解,却也纷纷跟着抬手。
府主看着场上密密麻麻的手臂,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依旧清晰地传遍全大陆:“我宣布,青藤学校明年举办炼器大赛一事……全票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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