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
方文因本以为瑰弥娜语会感到惊讶，但她的语气平静依然，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她顿了顿，继续下去：
“但是愿望不是白白实现的，万事万物都有相应的代价。你将会被一分为二，作为‘男性’的你将会是副产物，作为‘女性’的你则会成为你主要意志的继承。”
“而且，作为交换，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必须在我这个世界里活下去。这样可以吗？”
他沉默了，脑海中天人交战。瑰弥娜语见他半天不说话，出言安抚：
“没关系，你不接受也得慢慢学会接受。这个世界，进来了可就出不去了。”
这其实算不上是安抚，倒更像是一种劝解。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出去。
在外面的世界里，他大概率已经成为那张黑白照片上曾经存在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位了吧。
“我接受。”
他沉吟半晌，坚定道，目光灼灼。
瑰弥娜语微微颔首，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好，既然这样，那么从今天起，你的意识将会一分为二，一半作为男性，一半作为女性。”
“你的两面意识将分别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而且永远都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他点点头，并没有多问。这种态度让瑰弥娜语看向他的眼神里又带了一丝赞赏：
“好。现在我们开始对你的意识分离吧。”
他点点头：“我要怎么做？”
“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瑰弥娜语转头在黑暗中摆弄着什么，“你就放松一下心情……想象自己在潜水之类的。别太紧张。”
“我记得在外面的时候你们也会这么做吧？潜水什么的。”
他知道瑰弥娜语本意是想安抚他让他别太紧绷，但他听到“潜水”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心里一沉。
水。差点杀死常初瑶的水。夺去他性命的水。危险的水。
他没有接腔，慢慢闭上了眼放空思绪。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像飘浮在半空之中——有一点像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种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算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家伙。
她似乎也才刚刚恢复意识，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瑰弥娜语依然坐在座椅上，开心地拍着手掌：
“你醒啦，你已经成为女孩子了。”
“唔……确切地说，你已经分离出男性的一面和女性的一面了。接下来我会分给你们相同的权能，以后就帮我一起管理这个世界吧！”
“是。”
他们一起郑重地向她鞠躬。瑰弥娜语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又补充说明：
“因为你们是一体两面，所以如果你们待在一起的话是会心灵相通的。好好利用这一点，说不定能起大作用呢。”
“好。”
瑰弥娜语的权能分发完毕后拍了拍手。一扇门凭空出现在纯黑色空间的墙壁上。
她深深地望了站在一起的二人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
“方文因，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希望你们能够适应。”
“去吧，去到剧情的世界里吧。用你们的权能帮助完善这个故事、维护世界的秩序吧。”
于是他们走进了那扇门，以“瑰弥娜语的左膀右臂”的身份，开启了第一次轮回。
那便是一切的开始，是所有痛苦的源头所在。
那个时候的他——或者现在应该叫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无比漫长，无边的孤独和寂寞将笼罩他们，无法逃脱。
第一次轮回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有着新鲜感加成的他们伪装成路人，在暗中维护这一切，工作完成十分出色。
为了方便区分，瑰弥娜语管他的男性一面叫“因哥哥”，女性一面叫“音姐姐”。
一开始他还不太习惯被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实际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叫哥哥，但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但是和谐的日子永远都是短暂的。当因发现这个世界只是循环往复的一个箱庭以后，一切都开始发生改变。
他开始自我怀疑，思考着这样活着的意义，并且开始谋划逃离的方式。
他并不相信瑰弥娜语的说辞，“进来了可就出不去了”。他觉得总归是有办法的，只要愿意想。
和他比起来，音就要中规中矩许多。他甚至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从前畏手畏脚的自己。
音认为，最大的要义是继续活下去。她并不觉得逃出这个世界是个好的选择。
她说，只要活下去就好了。中规中矩、一成不变地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或许是因为意识分离，因觉得自己大约是继承了从前的自己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点叛逆和对自由的向往。
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而且并不是最后一次。
他们吵得很激烈，几乎要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最后还是瑰弥娜语阻止了这场战斗，防止了他们进一步的破坏。
但因其实并没有想和她吵架。恰恰相反，他更想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斗嘴，然后想办法逃离这个世界，逃得越远越好。
于是双方就此决裂。音跟着瑰弥娜语继续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因则独自离开，去寻找逃离的方法。
本是一体两面的二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疏远，也没再联络过彼此。
渐渐地，因开始被她们从记忆里抛弃了。
她们假装没有他的存在，音一直在剧情时空里奔波，瑰弥娜语则继续呆在她黑色的空间内。
但是他已经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摸索出了一套与外界联系的方法，这让他倍感欢欣鼓舞。
只可惜，能联系外界并不代表着能从此处逃离。在动用终极同归于尽法前，他还需要找到更好的方法。
所以他一直躲着不出面，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各种可能的逃离办法。
他比较庆幸的一点是，这个世界虽然名义上归瑰弥娜语管理，但她的能力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并不是里面的一切都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她不能随时随地掌握他们的行踪。
所以那种“无论怎样努力逃跑都是徒劳的挣扎”的论调，放在她的身上并不合适。
只要这一点不发生改变，他相信总有一天可以顺利通过自己的智慧逃脱。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轮回，他也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报。
譬如，或许是为了与他划清界限，音选择了抛弃自己还活着时候的记忆，彻底作为一个书中的人活了下去。
再譬如，他发现了自他本体穿越以来的第二位穿越者，而且那个人看起来正是当时自己的同桌，那个有点胖胖的查纾竹。
虽然查纾竹已经顺利地瘦下来了——至少在即墨慕竹的身体里，她瘦下来了，但他无比确认那就是查纾竹。
接着，他迎来了一大波老熟人：毛子晋、常初瑶、孙越泽，还有没那么熟悉的毕乐宸和刘霖安。
只是可惜没能见到左访蕊。他想，如果左访蕊也来了的话，那就是真正的熟人再会了。
不过，短时间内大量的穿越者涌入，是否意味着如今书中世界和外部世界的连接是最为紧密的？
这个想法让他欢欣鼓舞。
所以，趁着那次轮回结束的时机，他撑着伞出现在了孙越泽他们面前。
他抖着伞上不断滴落的水珠，抬眼望了一下窗外的大雨，向着曾经的同学伸出手去：
“抓住我的手。眼睛闭上。”
那一刻，他再一次久违地动用了瑰弥娜语赠予他的权能，把他们带回到那片纯黑色的空间中去。
他知道瑰弥娜语会发现他。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来接近这群原来的同学。
所以在开启下一个轮回后，他为自己套上了“风千因”的身份，以“即墨慕瑶的儿时朋友”的身份，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他知道音也在他们队伍里，以“司寇雪音”的名字。但他不在乎。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所有人都熟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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