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醒来时，发现一个钺形垂饰垂在自己的身边。他懵懵懂懂地伸出手，轻轻拨弄。
眼睛感觉黏糊糊的，墨北揉了揉。困意似乎还未消退，枕头的软硬适中，真想再睡一会。下意识把手搭在枕头上，冰凉凉的，是软乎乎的肉感。
“看出来，你睡得挺舒服。”
“唔？”墨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散兵清秀的脸庞。
“啊，散…散…”
“阿散？这是你对我的新称呼？虽说品味不怎么样，不过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现在，该从我身上起来了。”
墨北一惊，先前玩弄的垂坠是散兵斗笠上的装饰，舒服的枕头其实是散兵的腿！他弹坐起来，手足无措。几次想要解释，刚刚开口又觉得不合逻辑。
散兵对墨北的动作起了兴趣，一种作坏的想法冒出来。他一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地说一句：“这些年来，胆子大了不少。东西好玩吗。”
墨北点点头：“好……啊不是，不好……不不，”嘶，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对。这真让墨北犯难。他干脆低下头，就像小时候认错那样。
只听散兵轻笑一声，随后墨北就被叫去洗漱，并告知已经有佣人给他准备了早饭。
餐桌上，是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然而墨北只是一个劲地喝粥。
“不合口味？”散兵双手抱胸，不悦地扫一眼菜品。顿时，周边的侍从意识到大人的心情接近冰点，他们一个个都站得更端正，只求大人不要生气。
“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墨北的解释，是说自己短时间内不能适应这么大的变化，“我之前的饭菜颇为清淡，这种山珍海味，不如等以后再来享用。”
简而言之，糟猪吃不了细糠。不过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那些宦官。如果他先堕落了，那这次起义又是何等的笑话。本就失约了百年，他不允许中途再出现任何意外！
墨北也耍起了小心思：“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倒是很想吃。”
“说吧，下人会给你准备。”
“那道菜别人做不出来。”
“是什么。”
“鳗鱼茶泡饭——你做的。”是留恋已久的味道，“小时候我可喜欢吃。现在也想试试。”蓝瞳的色彩是纯净而鲜艳的。也是只有在和倾奇者生活的那段时期才有的色彩。
“知道了。”散兵挥挥手，一名仆从立马赶去厨房。
把粥喝完，墨北满意地拿手帕擦擦嘴角。窗外的景色正好。不知为何，墨北想起了海只岛的大家。他们是不是正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担心？
“阿散阿散，”墨北小心地叫着这个名字。
这可把众多侍从吓得不轻。要是没记错，墨北也只是一名侍从。虽然他与大人相处的机会会更多，但仅仅几天就敢这么称呼大人的，他还是第一个。众人提心吊胆，墨北恐怕自身难保。
“说吧，什么事。”
“可以让我出去玩一天吗？”
散兵的眼神闪过一丝固执。
你知道金丝雀吗？那是囚于笼中的鸟雀。饲养者将他们关在奢华的笼中，每日欣赏它们为自己独献的歌舞。现在，墨北这只金丝雀刚回到自己身边就想着离开……呵，是不是太放肆。
不过，鸟雀生性自由。墨北是曾与他约定的「家人」。是「家人」，那就会有「家」。有了「家」，他终归会回到这里。
宽大的斗笠挡住了散兵的眼睛：“早些回来。”
“放心，我一定尽早回来的。就是，能不能解开这个……”墨北拉了拉脖子上的项圈，“能让我用一下元素力就行。万一在路上碰到一些流浪武士，我也能防个身。”
散兵抬手，一束微小的电流闪过，飞入项圈中。墨北凝聚起三个小元素球。不是特别强烈，但日常使用已经足够了。
“谢谢啦～”散兵的一举一动总能让墨北开心起来。
出门后，墨北随手安置了一个传送锚点：“这样就不怕不能按时回来了。晚些时候再给阿散带点东西吧。”
稍后，墨北利用烛曰的时空能力传送到了海只岛的一个锚点处。
——稻妻，海只岛——
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可能不太行。以现在的情况，知道他能自由进出愚人众营地的人越少越好。尤其，不能让空知道。否则会给散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北知道他需要乔装打扮一番。但他手头上没有合适的衣服，就只能暂时先撤了。
——稻妻，稻妻城——
随意拐入一个服装店，墨北采购了一身带着兜帽的斗篷和一个狐狸面具。虽然这两件同时穿着可能会显得奇怪，但——不管那么多了！
“对了！还有礼物！”他怎么可能会忘记给散兵带礼物这件事。
路边一家出售樱花酿的酒店引起了他的注意。稍作品尝，酒味香浓而不辛辣，樱花的添加丰富了层次，味末回甘。至少还是一款不错的饮品。
墨北打算买上一份。
“这位先生，一共一万摩拉。”
心里咯噔一下，说是狮子大开口也不过分吧！不过眼下确实没有更适合的礼物了。
墨北付了账，同时收获两个附赠的花环。
把衣服和面具收进空间，墨北怀揣着清酒传送回了据点。
——稻妻，愚人众据点——
正巧午时。
餐桌上摆着两份鳗鱼茶泡饭，散兵坐在桌前静候着：“我还以为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不会忘记来找你的路，”墨北摆出清酒，“我在路边碰到的，感觉还不错就买了。你看，老板还送了我两个花环。嘿嘿～”
墨北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亲手为散兵戴上花环的模样。当时，神志不清的他把散兵认作天使。
散兵也记得。曾经与某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热情地送他一个花环，还无言乱语地说什么“天使”。只可惜，他是一个恶人。
散兵的料理是清淡的，他更注重突出食材本身的味道。稻妻的鳗鱼肥美，用海草和茶精心熬制的汤汁浸泡，鲜香更得意突出。
终于，这种味道不用以烟雾虚缈般地幻想来支撑，而是能实实在在地具象于舌尖。这是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名为「家」于「家人」的味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虽然表面没有任何的流露，但散兵其实是有感到欣慰的。
还记得他走进厨房，下人们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完美复刻原来的味道。不过他是人偶，人偶的记忆应该不会有偏差。
然而当第一口茶泡饭送入嘴时，散兵就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有偏差。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做不出来原先的味道。
墨北也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但他依旧开心。「家人」的味道不是固定的。这份茶泡饭由散兵亲手所做，不管味道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味道。
就像——
无论眼前的人变成什么样，是倾奇者或散兵，甚至是未知的模样，那也都是他的家人。
那是在逃难的山洞中，他们勾指起誓。
“说好了，一辈子的家人！”
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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