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看着身旁桌上的锦盒，听着小厮的话又下意识问道：“这真的是桐儿要送过来的？”
小厮恭敬点头，回道：“他们临走的时候，吩咐奴才交给老太爷和老夫人的。”
张老太爷闻声，瞥了一眼锦盒，并未开口。
只是心中也好奇，他的这个幺女会留下什么东西。
张老太随手拿起一个锦盒，忽地好似想到什么，又道：“桐儿可有说什么？”
女儿离开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送一下，说到底心中还是愧疚的。
小厮摇摇头，示意并没有留下一字半语。
张老太爷抬眸看了一眼，冷冷道：“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小厮闻言，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退下。
小厮离开后，这张老太也是打开了锦盒，看着里面一只水头极好的手镯一愣，后惊讶道：“原来是给我的礼物……”
说完这话，张老太鼻子忽然酸了起来，眸中也模糊一片，哽咽道：“这个……这个孩子还知道我……我喜欢镯子呢……”
“老爷，我们对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太心狠了，这么些年……她还惦记着我们呢……”
感慨的话带着无法言说的悔意，张老太对着一只镯子泣不成声。
当年幺女闹着要进江家做妾，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不过最终那句断绝关系的话，是老爷开的口。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幺女再回来不仅救了张家两条性命，还带着她喜欢镯子……
张老太爷皱着眉，有些烦躁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她那是自找的，她自小到大我那么宠爱她，结果她呢，眼巴巴送上去给人家做妾？”
“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唯有断绝关系，才能安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当年他身为父亲，不是没给过女儿机会，可是女儿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今，又带着人和东西来，说什么看望他们，说什么看他们康健心就放下了。
他的这个女儿若是真的在意，把父母放在心上，当初就不会忤逆他们！
现在说再多，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此时的张老太又打开了另一个锦盒，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黑白棋子后，终是忍不住吼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女儿还记得你喜欢下棋，还给你买了棋子！！”
“我们的女儿她是真心想来求和的呀……事情怎么就到了这般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呢……”
此时的张老太，在看到眼前两样礼物的时候，情绪是彻底崩溃了。
无尽的懊恼还有后悔让她泣不成声。
若是当时，当时她拿出身为母亲的态度，好好教训一番大儿媳妇，女儿也不会再次伤心离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张老太爷瞥了一眼张老太，怒火上来，他竟是直接将面前的棋子扫落在地上。
噼里啪啦蹦得到处都是。
看着地上散落的棋子，张老太爷眸底深处也是一闪而过的懊恼，不过他依旧道：
“本来就是她的错，是她先不顾骨肉亲情的，我平生最在意的便是张家的脸面，她是我的女儿，她能不知道吗，是她非要践踏张家脸面的！！”
“你也别怨我对女儿这么狠心，她也是我宠爱长大的，我对她倾注的感情不比你少，是她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张老太爷又是一声冷哼，转头背着张老太一脸怒意。
“面子，又是面子！！”张老太怒极反笑，嘲讽道，
“所以你为了面子，连女儿都不要了，你不要女儿，我要，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的肉！！”
“还有，当年那东西，我现在就送给女儿，你要是阻拦我，我就一头撞死不活了！！”
张老太爷怒斥：“你敢！！”
张老太泪眼婆娑道：“我有什么不敢，这么多年你你这臭脾气我也忍受够了，你就守着你的面子过去吧！！”
说完这话，张老太起身就要离开。
只不过走了几步，又回头拿起了放着手镯的锦盒，又朝着张老太爷冷哼一声，这才走了出去。
房中，因为张老太的离开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一个人的张老太爷怒气逐渐消散。
脸色也渐渐缓和，他垂眸，看着地上到处都是的黑白棋子，想到幺女幼时的点点滴滴。
他起身蹲在地上捡起一颗黑子，指腹摩挲着，仿佛在想着什么。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捡起身边翻下来的棋盒开始一颗一颗捡了起来。
没人知道这时候的张老太爷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此时的他到底有没有后悔对幺女那般冷漠绝情。
管家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离开，赶忙进门看看发生什么大事，却只看到老太爷正蹲在地上捡着棋子。
管家一愣，立马上前帮忙捡着，慌张道：“老太爷，这可以让下人捡的！”
张老太爷并未抬头，语气沉沉：“管家，你也跟我几十年了，你觉得我对桐儿，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是我都是为了张家着想呀，我张家世代为医，什么达官显贵不认识？”
“你不知道啊，当初他们知道我张家嫡女自甘为商贾妾室，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
张老太爷好似想到什么难堪的过去，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捡棋子的手却是在一直颤抖。
分明是在经历着很大的情绪波动。
管家听到张老太爷的话，明显一怔，他从未听到过老太爷说这事，也从未见过这般颓丧的老太爷。
只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道：“老太爷，小的只是奴才，没有那么大的格局，我只想着一家人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
话音落下，张老太爷的手明显一顿，他抬眸，怔怔看向不知何时苍老到满脸皱纹的管家，有些意味深长道：
“管家，你变了好多，以前我这样的问题，你都是言语糊弄过去，不会明确回答的。”
管家的话，分明就是在劝他以家为重。
管家笑了笑，脸上的褶子也皱在了一起，他道：
“奴才年纪大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呀，我只知道今日若是没有小姐，张家就没了两条人命了，说句良心话，张家对小姐的惩罚，真的是太重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陌生人救了两条人命，也不会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张老太爷看了管家一眼，沉默良久后道：“你退下吧……”
…………
一个时辰后，张老太抱着一个有些年代的盒子，领着一个妈妈来到了平阳侯府大门口。
张老太看了一眼守门的两座气势威严的大石狮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牌匾。
她咽了一口口水，抱着盒子的手臂收紧，下了某种决心般抬脚朝着朱红色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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