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袁朗很快又轻叹了口气，“其实身上的……那些银票，这次也花了不少才能买到。”
“你还够用吗？不如我分你一些？”
听见封逸这么说，袁朗立即摇了摇头，脸上哪还有刚刚的苦恼，“用不着，你可瞧着吧，你到时候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一顿话说起来，封逸两人已经走到了袁朗之前来过的地方。
“封逸你看看，有没有你看中的。”袁朗用目光示意着摆放在前列的各种玉石。
“这块不错，青玉温润，成色也跟我的那块差不多。”袁朗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块，但他转头看封逸，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露出动容的神色。
“不喜欢么？”袁朗将扇子在手上敲了敲，一番搜寻后，又把目光定格在一处:“那这块呢？它的色泽通透，像是雨后天青一般澄练，我感觉也很不错。”
可惜，就算袁朗感觉自己都心动了，真正要选的封逸还是半点没有动心的样子。
袁朗的兴致不由低了些，眼中也浮现疑惑:“你看不上？难道这些都不好？”
封逸暂时没有说话，他有看过袁朗刚刚说到的玉石，也正在把其他玉石仔细地看一遍。
袁朗见他在认真的寻找，也就没打扰他，而是安静等着。但他忽然之间，居然看到封逸轻轻皱了下眉。
袁朗颇为惊讶，上一次见封逸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怔神之下，袁朗听到封逸开口，他也下意识接了一句:“怎么？”
这些好，但又不好。
封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轻轻摇了摇头，道:“走吧。”
其实封逸刚刚仔细看过，发现那些都很适合戴在那人身上。
可要是都适合……封逸只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都合适……那他送的，和摊位上那些没有被挑选的又有什么差别。
而且那人要什么没有，无论他送什么，都只是锦上添花。
袁朗看着比平常更显沉默的封逸，只觉得他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
“你先回去，我自己待一会。”不等袁朗问些什么，封逸就先低声开了口。
“……好，那我先走了。”袁朗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告了别。
袁朗走后，封逸独自来到了河边，他抬眼望去，今天河面上有些许的灯光，并不像上一次那样暗沉。
封逸眺望着那些灯火，那些灯火也在他漆黑的眸中明灭跳动着。
等灯火越来越远时，封逸也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段时间之后，也是在端午即将到来之前，袁朗那托人打的镯子已经拿到了手中。
赤红如血的玉镯耀眼夺目，袁朗十分高兴地将它重新放回丝绸遮盖的盒中。
“今日端午，外面十分热闹，封逸你总不能依然待在房中不踏出一步吧？”袁朗虽是询问，眉间却夹杂着担忧。
自从来了京城，他怎么感觉封逸没有那么开心了呢？
……虽然封逸之前也谈不上高兴，但最起码没有让他感受到身上日渐深重的沉郁。
封逸看了眼他放在桌面的盒子，一道眼神移到袁朗脸上。
为什么……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袁朗还能一直这么高兴？
从以前到现在，封逸就没见过袁朗有心情低落超过一天的。
“……封逸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袁朗只觉封逸的目光给他带来了压迫。
“没什么。”封逸收回视线，“你打算怎么送给钱蕴？”
袁朗呼吸一松，听到封逸的问题后更是忘了刚刚的一切:“这不是钱家和其他家族都会操持赛龙舟吗？到时候钱蕴会去观看。”
其实袁朗也想问封逸他那位去不去，但想到那天买玉石的事情，他明智的没有开口。
“龙舟……那就去看看吧。”封逸的确不想随意出门，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但既然今天日子特殊，他也没想避着。
两人走到河边，其实河边已经围满了人，封逸两人只能一点点往前面挤，避开连呼吸都不顺畅的地方。
终于，两人走到一个人较少的也不觉得压迫的地方，但观看龙舟赛的视野并不怎么好。
封逸不在意这个，袁朗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但仅仅只是一阵，他就把目光移到正在比赛的龙舟上。
眼见袁朗和其他围观的百姓一样在耳边叫喊了大半天，封逸不得不提醒:“你不去找钱蕴？”
“啊，也是……”袁朗也想到了原本的打算，他立即看了看远处的石桥，那是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划分成另一边的区域。
只是过了一阵，封逸就听到他开口:“那边我现在不好接近，等过一会儿再去吧。”
说完，袁朗继续看起了龙舟。
“你之前不是说混进去了？”封逸还记得袁朗跟他说过混进了钱蕴的那个圈子。
“……是啊，但那边现在全是那些世家子弟，我也没混进去的机会。”袁朗讪讪一笑。
要是不那么严苛的宴会还好，像现在这种情况，他不用想都是过不去的。
龙舟赛出结果后，封逸看到石桥上有人下来嘉奖，给了银子和绸缎之类的赏赐。
赏赐结束后，石桥上的慢慢散开，像是那些世家子弟也想在四周逛逛。
“封逸我过去了！”
封逸听到这句话，很快也看到袁朗的身影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封逸不知道袁朗会不会见到钱蕴，也不知道他的手镯能不能顺利送出。
直到看不清袁朗的身影，封逸才转移视线看向河面。
虽然龙舟赛已经结束，但河面上现在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
封逸看了会儿，就朝另外一座石桥走去。
与刚刚钱家乔家他们所在的石桥不同，这座石桥更小一些，但是上面的人不少。也就是刚刚龙舟赛结束大部分人都下去泛舟了，这桥上的人才少了很多。
在桥上伫立了很久，封逸才走到河对岸，就在岸边的茶摊上坐下。
倒了杯茶，坐在这里封逸还能隐隐看到袁朗的身影，他的对面有一个色彩鲜艳的人，难道就是钱蕴？
许久之后，封逸居然在湖面上看到了袁朗和一名身着赤红锦衣上面镶绣金纹牡丹的公子。那公子像是很少理会袁朗，但眉眼间也没露出什么不耐。
袁朗两人都没看见封逸，封逸看着两人远去，终于也在给了茶钱后起身。
自从来了京城，封逸虽然对整个京城的区域有所了解，但真正去过的地方其实不多。像是现在这条街道，他就不怎么了解。
不过，这条街道倒是比闹市要幽静，虽然这里的铺面并不比闹市的差。
随意走进最高看起来也最好的一座楼，封逸看到它的名称是“如意楼”，也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过，封逸很快就知道了，原来是一家吃饭的地方。
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封逸眼前却出现了一名面带笑容动作还透露着尊敬的酒楼……掌柜？
“公子请随在下前来。”
封逸眼神凝望着他，他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可这人竟然认识自己？
虽然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封逸还是道:“理由？”
掌柜微微一笑，“有位姓苍的公子想见你。”
“……”听到这，封逸难得怔住了，但他很快敛容，“那带路吧。”
掌柜带着封逸一路向上，直到领到最高楼层，他才俯身道明其中一个方向，然后安静地退了下去。
封逸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才迈步走向刚刚掌柜所指的方向。
他伸手触碰着雕花的房门，很快推了进去。
宽敞明净的室内，封逸一眼望见了独自坐在窗边的人，屋内也仅有他一人在。
关上门，封逸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从刚刚到现在，封逸发现他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他静静注视着这人的侧脸，五官的确是柔和的，若不是身上那股尊贵之气，其实是一副自带仙气，宛若从诗画中走出的容貌。
“殿下。”封逸先叫了他，也行了一礼。
赵云梧依然没有看过来，只是道:“你过来看。”
听他这样说，封逸起身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就发现从这里能看清外面的一切。
所以，他是这样看到了自己吗？
在封逸思考的时候，赵云梧终于看了过来，那双不带笑也不显得冰凉的眼眸宁静地望着他。
对上这双眼，封逸一时忘了反应也不知该如何做出正确的反应。
直到他的手再次被握上，在一阵轻颤下他听到赵云梧开口，声音十分平和:“站得高了，的确看到的就多了。”
封逸略微沉默，恐怕在霖国，除了陛下以外，没人会比赵云梧更高了。
这一次，赵云梧是握住了封逸的两只手，但他只是握着，就能知道那药膏起了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轻扣，赵云梧也放下了封逸的手，他起身，同时声音也再次响起:“跟我一起下去吧。”
封逸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迟疑，但并不是针对赵云梧说的话，而是……
压下内心的情绪，封逸跟了上去，虽然略微落后。
门外是刚刚还没看到的白佑。
白佑的目光落在封逸身上，神情有些复杂。
这一次他完全知道是他们殿下让封逸上来的。
三人一路向下走出如意楼，然后又一起走过了石桥，在和赵云梧告退之后，封逸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殿下，”和封逸告别后，白佑看着走在前方的赵云梧，开口叫了一声，明显是有事情要说。
确认赵云梧在听，白佑继续开口:“封逸他，刚刚给了我一样东西。”
更确切地说，是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白佑说完，上前给赵云梧把东西展现出来。
是一条色彩比较多的手绳。
白佑见殿下的目光放在了上面，继续道:“这是五彩绳。”
以青、赤、黄、白、黑五种丝线编织而成。
这五彩丝，又称“长命缕”，“续命缕”，能“驱除瘟病，避邪止恶”。
封逸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把东西送出去了。起初他在书上看到了就不由把它记在心里，之后，他还是买了丝线来编织。
如果今天没有遇见赵云梧，他不会送出去，可他还是遇见了。
之所以塞给白佑，是他觉得这东西太微不足道，他无法当面送到赵云梧面前。
虽然，他在编织五彩绳的时候，心的确是赤诚的。
若是这五彩绳真能庇佑，倒也是不错。
封逸回到院子后，生活又重复在读书和向宋夫子请教之中。
一天，宋夫子叫住封逸，神色十分柔和:“我看你也是时候去清平书院试试了。”
说起来，封逸人聪慧又好学，宋夫子原以为教他是不省心的，但真教起来，他才发现封逸真的很让他省心。
封逸收拾书册的手一顿，目光专注地看着宋夫子。
他清楚宋夫子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以他现在的水平去清平书院基本上是没问题了。
“怎么，不高兴吗？”宋夫子又等了一阵，也没见封逸脸上展露笑容。
“弟子，想等结果出来再说。”并非是封逸不信宋夫子，而是他不想有踏空的可能。
“也罢，谨慎些也好。”宋夫子神情无奈，“那你明日可能准备好？”
封逸点头，“弟子会按时去的。”
将近三个多月的专注，封逸也想知道结果到底能不能如他所想。
第二天清早，封逸去了清平书院。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到清平书院门口，但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清平书院的大门，尽管只是考试。
今天来考试的不只有封逸，倒是还有两人。
其中一人姿态傲然，像是有着十足的自信，另外一人气质倒是内敛，但也从容镇定。
两人的年纪，都是和封逸差不多。
很快，三人被迎入专门的考场，等选好位置坐下后，封逸三人都拿到了卷子。
也不必多说，三人开始各自答卷。
时间一点点过去，封逸按照规定时间提前一些答完了卷。
时间一到，三人都各自交上自己的卷子。
出了考场之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而是各自走出书院大门。
他们要明天才能知道结果，现在自然是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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