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司再次出现天色已经大亮，他拿来了几个馒头和一小瓶极腥的油：
“小玉染，此物可是你要的东西？”
李玉染大喜道：“没错！就是这样的鱼油。
现在，把它们装到小瓶子里密封起来。”
言司不愧是道观出来的，对于密封之类的东西总是格外敏感：
“此物，易燃？”
何止是易燃，量多的话还易爆！不过时间太短，能做到易燃就行了。
“没错，小舅舅帮我多准备一些。”
公主和文彦逃出朔州城后，言司很顺理成章地指挥起，周承泽留在朔州城中的人马。
只是熬一些鱼油，哪怕时间短，还是能完成的。
李玉染慢慢地嚼着干馒头，听到外面城中的混乱，静静地等着晌午的战角响起。
让她意外的是，战鼓比她预料的要早响，才巳时半，突然城中马蹄声四起，四方皆传来战鼓、号角之声。
凌牧萧来攻城了吗？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她忙戴好面纱， 斜躺在房间的软榻上。
单手撑着头，一副慵懒随意的姿势，但那双凤眸却露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气势。
门被大力推开，进来了一个头发上缠了一串串绿玛瑙、红宝石的鞑子将领，他看一眼李玉染，似乎脚步停顿了一下，目露迟疑。
但很快，这份迟疑被打消，他手一挥，两个士兵上前欲拉李玉染。
李玉染喝道：“大胆！敢对本公主无礼！”
那个将领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不是公主，你，是凌牧萧的女人。”
李玉染目露疑惑，怎么暴露的？
这时那将领猛地上前揭了她的面纱，先是冷笑，接着面露狂喜，仰天大笑道：
“天神佑我布日固德！”
“带走！”
李玉染眼前眼睛一眯，即已暴露，死前也要拉个垫被的！
袖中发钗落入手中，二话不说，一个猛攻，刺向这个将领。
布日固德冷哼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冲开，这次直接冲进来十几个弓箭手朝她射箭。
房间太小，她根本避之不及，又没有可挡箭之物，就地一滚再跳到床上，还是中了两箭。
一箭射中肩膀，一箭射中小腿。
这个布日固德早有准备，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会功夫。
那些弓箭手冲到床前，将她团团围住，李玉染一番权衡，就算拼尽全力，最多也就能杀两个小兵。
她肯定会被射成刺猬而死，就像，雷咧那样。
没想到那布日固德又道：“我不杀你，我要拿你要挟凌牧萧。”
一闻此言，李玉染放弃抵抗，倒不是她觉得能被凌牧萧救下，而是，她在等言司。
既然不在这里杀她，那就是要拉她上城墙，如此倒跟原计划没什么差别。
只是从她是‘公主’，变成她是‘凌王的女人’而已。
她把手中的发钗掷到布日固德脚边，咬牙拔掉箭，撕两条床单随意一包扎。
她发现布日固德看她的眼神中，带着赞许，估计是没见过这么不怕痛的女人吧！
布日固德手指一挥，两个士兵上前，将她反手绑了。麻绳勒到肩膀上的伤口，鲜血瞬间将麻绳浸透。
布日固德上前，将那根麻绳挑到一旁，伸手摸她的下巴，笑道：
“美人，凌牧萧不救你，你做我的女人。”
李玉染用力一扭头：“我呸！”
一句话表明态度！
布日固德不怒反笑：“你比真公主还像公主。”
随即，他将李玉染押到城楼下，本来是派两个士兵看着她的。
也不知那个出卖她的人是怎么跟布日固德说的，他竟然把她的两只手拿牛筋绳绑起来，吊在一个旗杆上。
这下她就是找到机会，也没法割开绳子逃走了。
只能利用眼前的优势——吊的高，看的远嘛，找言司要紧。
她听到城墙外，大夏进攻的号角声，看到士兵往城墙上送木头和滚油，弓箭手一排排地上去，尸体成堆地往下拖。
看来凌牧萧的进攻很猛啊！不是都救到公主了吗？为何还这样强硬地攻城？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城外的战鼓声渐小，她以为凌牧萧暂停攻城了。
这一个时辰，她流血流的眼睛发昏，双臂被吊起，先是酸痛发麻，接着跟失去知觉一样。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的全身骨头都在痛，好像有千万根细针，扎进骨缝里。
没想到却听布日固德的喊声：“凌牧萧，速速撤军，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公主！”
李玉染听的好笑，不过自己终于要死了，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也挺好！”
就在这时，她看到两个士兵押着一个女子上城墙，那女子看到她，眼神中竟是恨怒。
朝她吼道：“你胆敢出卖本宫！”
李玉染无语至极，大夏皇族要都是这样的蠢货，灭国是迟早的事！
我都快被吊死了，要是我出卖你，会受到这待遇？
没错，这个女子正是真正的公主，周长乐。
怪不得她被布日固德识破，原来是公主没逃掉啊！
看来不是那文彦出卖，就是周承泽这边有内鬼，她和言司进城那么顺利，怎么真公主就出不了城呢？
周长乐被士兵押到城墙，李玉染以为自己不用出场了，这场大戏由重要女配，变成了无台词的工具人。
就在这时，布日固德从城墙上，拉弓挽箭，瞄准了她……
要结束了吗？真是一次窝囊、屈辱的一次穿越体验啊！
‘嗖’的一声，箭带着破音，射向了——吊着她的绳子。
她扑通一声落地，布日固德在上前吼：“带她上来！”
两个士兵几乎是将她拖上去的，到了城墙上，她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朦胧状。
城墙下的千军万马，都是黑、红两色的方块，用力闭眼再睁眼，才看清一点。
凌牧萧骑着踏雪，立于万军之中。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想来应该是痴痴地看着他的白月光吧！
周承泽一身烧包的金色铠甲，坐在战车上，焦急地对城墙大喊：
“公主！
布日固德，放了公主！”
布日固德不理他，而是一把抓过李玉染，将她的公主都拉近。
一手一刀横在两人脖子上，对着下面大喊：
“凌牧萧！这个你们的公主，这个是你的女人。
只要你退兵，我就放了她们一个。
另一个，就当贡品，带回北疆王庭。”
李玉染低头看一眼脚下，我去，城墙还真高！这要有恐高症，看一眼得吓的脚软。
城墙下堆满了尸体，有鞑子也有夏军，正燃着熊熊烈火，火焰高的烧到城墙半腰处了。
她都不必用鱼油点火了，就这火焰，足够将她烧的面目全非。
原计划依旧能进行，前提是，言司在哪里？
这时，她听到周长乐的哭声，那么绝美的一张脸，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全身颤抖，眼神中满是恳求，口中却道：
“凌王，不必救我，就当本宫，为国捐躯了！”
公主这话，让下方将士皆心中敬仰之情，我们的公主，真勇敢啊！
再看凌王那美妾，虽然也美的倾国倾城，但此刻她脸上身上都是血，头发凌乱，双目无神。
跟一身白衣稿素的公主比起来，就差远了。
众士兵皆喊道：“放了公主！”
布日固德哈哈大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凌牧萧不管先哪一个，都痛苦万分！
选公主吧凌牧萧，把你的女人送给本将军，本将军会好好疼爱她的！
“凌牧萧，你选哪一个？”
以为自己成了工具人，没想到成了女二号的李玉染，只觉得眼前这局面非常好笑。
她真的笑出块来了，她笑问布日固德：“你看大夏民间的话本子吗？”
布日固德一愣，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这个女人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是，疯了吗？
连周长乐都忍不住侧目看她，凌牧萧到底迷恋这女人什么？明明就是个疯子！
“本将军没看过！”
“有机会多看看，你肯定会喜欢，因为你很有写戏本子的潜质。”
布日固德决定不理这个疯女人，疯疯颠颠的，说的是什么东西？
把白月光和替身同时抓到城墙上，逼男主选一个，这种戏文，前世不管是电视还是小说，李玉染都看吐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演一回女二号，成了二选一的一员。
都说艺术来自生活，此战之后，估计大夏和北疆境内，很快就会流传这种类型的话本子。
如果我以这种方式留名史书，到也挺有趣的。
她听到周承泽在吼：“凌牧萧，你在犹豫什么？那可是公主！快让他放了公主！”
她听到蓝松的声音：“凌王三思，鞑子的话不可信，他在扰乱军心！”
布日固德手中的刀，离两人的脖子又近了一些，再次吼道：
“凌牧萧，你选谁？”
凌牧萧看着城墙上的两个女子，周长乐哭着摇头，口中说着要殉国，可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是想求生。
看他的眼神眉目含情，如弱柳扶风，跟他记忆中那个高傲的长公主，已无半点相似。
而另一个女子，却是带着他熟悉的饥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丝毫没有求情的意思。
甚至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玉儿，此时此刻，你在想什么？
布日固德再一次怒吼：“凌牧萧，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退兵，本将军就带着这两个女人陪葬！
选一个，退兵！”
众士兵高声齐呼：“救公主！救公主！”
周长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看李玉染的眼神带着蔑视。
唯有凌牧萧，依旧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玉染猛地往前一撞，差点脖子就撞到刀锋上，到把布日固德吓一跳，刀一偏，大怒道：
“疯女人，你要做什么？”
李玉染深吸一口气，朝他吼道：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凭什么把我的命放在这里，让别人选？”
“凌牧萧！我不用你选！
最后一次，你听清楚了。
你和周承泽的计划，我早已知晓。
我愿意为公主死，不求名，不求利，只求，能得自由！
能从你身边逃走的自由！你明白吗？”
瞬间，凌牧萧心一颤，他突然意识到李玉染想做什么。
不禁拍马上前，大吼道：“玉儿不要！你误会了……”
他话音未落，又听李玉染高声道：“凌牧萧，你说兰芷院中，是我先骗你的。
是我欠你的，是我招惹了你。
所以，你永远不会放过我，这一辈子都要互相折磨。
现在，我还你！
凌牧萧，这辈子我不欠你的了，只求来生，再不相见！
我李玉染是生是死，不是由你们这些人来选的！
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转过身，抬头看向蓝天白云，真美啊！
这个世界，只有白天的云，和夜晚的星，还有四季的风，跟她的家乡一模一样。
求佛、求神、求黄天后土……让我回家……
她往后一仰，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从十余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城楼之下，骑着踏雪的凌牧萧，像疯魔了似的，疾驰着，嘶吼着，朝她奔去，想接住那道娇小的身躯。
接住，他心爱之人。
“不！”
“轰隆”一声巨响，李玉染坠入了火海。
凌王即将奔到城下，突然，城楼上不知落下什么东西。
‘彭’‘彭’数声，成堆的尸体前，炸起一片油火。踏雪一阵长嘶，竟然不敢上前。
凌牧萧从马上跳下来，欲冲进火海，却被赶来的亲卫死死拉住。
布日固德看着李玉染的尸体消失在火海，再次发出感叹：
“她比你，更像一位公主！”
周长乐死死咬着唇，看着城墙下的凌牧萧为李玉染发疯，发狂。
这一刻，他哪里像一军主帅，哪里还有一点凌王往日的霸气，竟然当着三军的面，为一个妾，哭的痛彻心扉。
这个女人，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吗？
李玉染是真的以为自己死了，若这样还死不了，她都要怀疑自己又被老天爷换剧本了。
难道给我换成玄幻剧本不成？凤凰涅盘，欲火重生？
可她确实还有意识，只最脸上的灼伤感，让她确信，自己被火烧了。
周围的环境太过恶劣，她闻到极臭的血腥味，还有死老鼠的臭味，她好像泡在污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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