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阳目露痛苦和后悔，转头对黑虎道：“李逍兄弟走了，以后，不要再提他。”
他担心李逍曾在军中的名声，会让凌王生气，毕竟哪个男人也不想自己的女人，女扮男装出逃，还进军营上沙场啊！
他这才明白李逍一直以来怕的是什么，以前他还觉得，李逍的功夫那么好，人又聪明，她想去哪谁能拦住得。
现在才知道，她一直躲的是凌王啊！
那可是手握重兵的西北凉王，他要找一个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吧！
洪阳的话让黑虎误会了，他大惊道：“你是什么意思？李逍死了吗？”
这个黑大个将手中的铁锤重重地掉在地上，测起一片飞雪，然后在雪地里扒鞑子的尸体：
“是他们杀了李逍吗？”找着找着他竟然大哭起来：“没有啊！李逍到底在哪？”
活像发现树被光头强砍了的熊二，抱着树桩哇哇大哭。
蓝松看着凌牧萧抱着李玉染的背影，突然叫道：“她没死！她还活着。”
黑虎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洪阳，洪阳大惊，忙对蓝松低声道：
“你想害死她吗？现在只有让李逍死了，她在军中的事才能遮掩过去，否则王爷会恼她的。”
洪阳更怕的是，万一王爷误会了李逍的清白，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致命的。
蓝松直视洪阳：“李逍是死是活，不是你我说的算，也不是凉王说的算，得是她自己来说！
只要她想李逍，哪怕天下人都不许，我也要帮她！”
她想做逍遥自在的李逍，还是做凉王爱妾玉奴，只有她自己能选择，谁也不能逼她！
黑虎被两人的话弄懵了，李逍到底是死是活啊？
这时凌十二过来，一脸正色地对几人道：“想必事情你们也清楚了。”
蓝松、洪阳，慢慢点头。
黑虎：……清楚啥了？
“她在军中的一切都要抹除，否则后患无穷，此事若传回京城，传回王府，流言蜚语，都能将她杀死。
从此，你们就当不认识她。
王爷被困山谷，被一猎户之女所救，为感激其她命之命，特带回军中，纳为良妾。
以后你们见了玉姨娘，要守礼有矩，绝不可让玉姨娘惹上非议。”
洪阳低头，眼眶都红了，义妹从京城逃到太原，没想到还是没逃掉给人做妾的命运。
蓝松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李逍她，才不想做什么劳什子良妾呢！她为了躲那个男人，连死都不怕。
黑虎：……玉姨娘就是刚才那个美人吗？
可是，你们还是没说清楚，李逍呢？
凌十二的表情跟蓝松一样痛苦，她伸手拍拍蓝松的肩膀：
“相信我，这样对她更好！”
随即她转身离开，有些话不能告诉蓝松，只要所有人都觉得，李逍做玉姨娘才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连李逍自己都接受这样的命运，王爷才会放松警惕。
玉奴在凌王府演了那么久的温柔怯弱，才找到一个逃生的机会。
现在的李逍要演绝望、要演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又不知要演多久，才能再找到一个逃脱的机会？
但不管要多久，她都会帮她，因为，她在佛前跪求了一夜了啊！
神佛无用，那便靠人，我凌十二，定替佛，助你如愿！
李玉染再次醒来，是在温暖舒服的被子里，被子是新做的，还有棉花和阳光的味道。
帐篷里的炭火发出轻脆的火烧声，帐篷外有嗖嗖的风声，她听到凌牧萧在低声说话。
“是他给鞑子的消息？”
“确定无误！王爷带兵出发后，只有一只海东青飞出代州，那是辰王悄悄带的。
雪崩后，属下挖出了鞑子的将领审问，朔州城中有一汉人文官。
是他从海青东身上取了密信，随即他们接到任务，来燕回山埋伏王爷。”
“汉人文官？”
“属下以为，要么是朔州的官员，被鞑子俘虏，但这人之前就是辰王的人。要么就是……”
“说下去。”
“就是随长公主到北疆和亲的文官。”
这话让凌牧萧久久地沉默起来，李玉染咬着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想听到更多一点。
听到这里，她不禁心中冷笑，若是长公主要杀你才有意思了，我这个替身好歹还不想你死，只是想远离你而已。
而你的白月光却是想要你的命！凌牧萧，你女人缘也真够次的。
活该，你这般霸道不讲理，又爱发神经，除了强取豪夺，硬把女人留在身边，谁会真心爱上你！
李玉染明明装的很好，可凌牧萧还是感觉到她醒了，虽然一直在和部下商议战情，可他却不受控制地在关注床上那人的呼吸。
手一挥，示意凌四先退下，随即走到床前道：“醒了吗？”
李玉染不吱声，连眼珠子都没动。凌牧萧轻哼一声：“如此，本王帮你换药。”
李玉染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衣裳换了，贴身的棉里衣， 变成了丝丝滑滑的冰丝里衣。她最讨厌这种里衣，诚然这布料贵比黄金。
因为这种衣裳就不是为了本人穿的舒服，而是因为男人喜欢。
凌牧萧就格外喜欢，他总是隔着衣料去握她的柔软，感觉衣料的丝滑和里面包裹的丰盈。
特别是激动的时候，点点汗水滴在那冰丝上面，立即就渲染出朵朵梅花。
他越发得趣，非得让她流的汗，将整个冰丝里衣都给湿透，然后才会放了她。
他还喜欢让她盛妆，乌发插珠戴玉地躺在枕上，随着动作，珠摇玉坠，发髻歪斜，到最后乌丝坠落，缠上他的手臂，搔着他的胸膛……
这冰丝里衣，和她必须修的柳叶眉，还有繁琐的发髻一样，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你就是个取悦男人的小妾，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是为这个男人服务的。
所以她恶心柳叶眉，恶心冰丝里衣，恶心她不得不做玉奴的每一分每一秒！
凌牧萧伸手要揭她被子的时候，她瞬间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道：“不敢劳烦王爷！”
她伸手解开脖子上和背后的绳子，把那冰丝里衣直接脱掉，掷到床角：“烦请王爷让凌姐姐给我送两身衣裳。”
凌牧萧气的额上青筋必露，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本王连夜让人从代州送来的衣物，就是为了你，你竟然丝毫不领情！
并且，虽有屏风隔着，可随时都会有将士进来汇报军情，万一让人瞧见这衣裳，像什么话！
他上前捡起那件里衣，塞到被子里，咬牙道：“要么你自己穿上，要么本王亲自给穿上！”
李玉染坚持：“我要穿凌姐姐的衣裳。”
“哼，本王已经通报全军，李逍已战死……”
“那我是谁？”
“是你从山谷救了本王的猎户之女，现在是，本王的爱妾，玉姨娘。”
“呵，即是救命恩人，王爷为何恩将仇报？”
“做本王的妾，便是最好的报答。”
“切，王爷这帐中配置不齐啊，总得有张镜子，王爷也好照一照自己的脸。”
凌牧萧气极：“你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你不是会演吗？现在本王让你演玉姨娘，温柔良顺。”
“王爷不是说不想要个戏子在身边吗？
容小女提醒王爷一下，真正的报恩是赏人家黄金万黄，而不是抓回来当妾。
不要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想当你的妾，你又不是潘安宋玉。”
凌牧萧觉得再跟她多说几句，自己会气到爆炸。
这个女人心硬嘴毒，为何在兰芷院的时候，本王一点都没察觉到呢？
他转身要走，可是走了几步又拐了回来，这回语气放缓很多，真诚地问：
“玉……玉儿，本王以后唤你玉儿。”
李玉染直接打个寒颤，肉麻死了。
“你叫我小李吧！”
凌牧萧的呼吸又重了几分，咬牙道：“难道我们在山谷中相依为命，死里逃生，都没让你改变心意吗？
你不想做罪奴，本王现在给你平民身份，你不想进王府，本王许你独居西山别院。
你不想被关起来，本王准你骑马射箭。
除了正妻的身份，本王能给你一切。
你若想要孩子，等本王娶了正妻，生下嫡子，便和你生儿育女。
孩子你也可以养在身边，不必送回王府教在嫡母名下。你还想怎么样？”
李玉染好笑地看着他：“所以王爷觉得，我不想做妾，而是想做外室？
听王爷这么说，我现在是不是该感恩戴德，跪谢王爷大度啊？”
凌牧萧一愣，你还说我老顽固，本王看你这小女子的脑子才叫有问题！
他伸手摸了一下李玉染的额头，没发烧，是以前发烧烧坏了脑子吗？
“玉儿，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想要什么？别说你要自由，要离开我，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我的女人，生前是我的人，死后灵位也会摆在凌府，此生此世，你我注定相守一生！”
李玉染轻叹一声，既然他想聊，李玉染决定跟他说两句心理话。
“王爷可知，相守一生是形容夫妻的。
我从小受的教育，绝不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不论是做妾还是做外室，都不行。
如果我想跟一个男人相守一生，那必定是我们互相恩爱，许下婚姻的诺言，死生契阔。”
凌牧萧皱眉：“你从小进了掖庭，去哪受教育？
你还是想做本王的正妻？
你怎么就不明白，不管是掖庭罪奴，还是山中猎户之女，都不可能做本王的正妻！”
李玉染沉默，果然是自己枉想了，怎么可能跟他说得通呢？
两人对爱情对婚姻的看法，隔了千年，如隔天堑，自己看他是个神经病，可能他看自己才是神经病吧！
她默默地把那件冰丝里衣塞进被窝，再次恳求：“请王爷让凌姐姐来帮我换药。”
凌牧萧感觉到她的变化，刚刚某一刻，她应该是想向自己敞开心扉的，但只是一刹那，那敞心门又关上了。
比起她是玉奴的时候，凌牧萧最起码有一点进步，那就是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
玉奴受了委屈，只会半夜默默垂泪。
而这个女人急了，会杀人、会砍人手，还会不顾一切地逃跑。
很快凌十二进了帐篷，李玉染发现她的衣着有了变化，从校尉的铠甲，变成了普通小兵的粗甲。
她瞬间坐起来问：“他降了凌姐姐的军职？”
凌十二丝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没事，反正再立军功，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凌十二拿了一包她自己的衣裳，棉里衣、棉裹胸、还有月事带。
她帮李玉染上药包扎，两人几乎近在咫尺的时候，她才低声问：“你还打算逃走吗？”
李玉染沉默了，她沉默不是因为想留下来，而是不想连累凌十二。
凌十二轻叹一声：“先养伤，伤好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
李玉染眼眶一热，她哽咽道：“凌姐姐不会觉得我的病吗？
好好的王府良妾不愿意做，非要去做平民百姓。”
凌十二好笑：“我若真这么觉得，就不会留把刀给你。
这天下的女人那么多，有人愿意做富贵窝里的金丝雀，就有人愿意做追风逐月的雄鹰。
还有我这样以军营为家的呢！那在世人眼里，我是不是也有病？
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不愿意嫁人，不愿意退伍，非得跟一群大老粗在沙场。”
李玉染被她的话逗笑了：“看来咱俩都是异类。”
凌十二想了想又道：“蓝松和洪阳，你还是别见他们，否则王爷定会大怒。你有什么话，我帮你带。”
李玉染摇头：“就跟他们说，全当我死了吧！
兄弟一场，为我哭三天，再醉一场，就忘了我吧！”
从此，李玉染被凌牧萧寸步不离地带着在军营中养伤。
凌王从山谷中带回一个美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军。
一听这女子救了王爷的命，连御史都没上本参奏凌王行军打仗还带个女人。
洪阳、蓝松等知道内情的，为了李玉染的名声，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特别是从凌十二口中，打听到‘玉奴’在凌王府时所遭受的事，两人更是为李玉染心疼不已。
那么骄傲，那么洒脱的李逍，竟然曾经被迫为妾，被囚高墙。
不同的是，洪阳觉得现在凌王很宠爱李逍，应该为她高兴。
蓝松依旧坚持，如果李逍想逃走，他定全力相助！哪怕没了军职，大不了再次当山匪。
辰王周承泽一听这消息，便知是凌牧萧认出了玉奴，将她改头换面，再次纳为妾。
哼，真是虚伪，如此，玉奴杀了凌正忠之事，就能遮掩过去吗？
你们难道一辈子不回京城吗？只要玉奴踏进京城，本王就有办法将此事昭告天下！
唯一为李逍痛哭三天，大醉一场的人，只有黑虎了。
他问来问去，也没问清楚，李逍到底是死是活。
直到把凌十二问烦了，来了句：“李逍死了！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黑虎大哭，我还没跟她打一场呢！那么厉害的李逍，怎么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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