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了你怎么办？秦老师，现在最需要赶紧离开的人是你，刚刚离产妇最近的人是你，被产妇的血溅到眼睛里的人是你，感染风险最大的人也是你。你都不走，我哪有先走的道理。别说那么多了，有那说话的时间手术都要做完了。”
看着陈海坚定的眼神，秦老师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功，倒不如先把手术做完。不过手术毕竟不是两个人就能轻松完成的，没有器械护士和手术室护士的帮忙，陈海一个人就要身兼数职，所以进度也就相应地被拖慢了。
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器械护士终于忍不住了，也要上前帮忙，被旁边的护士拦道：“你干嘛，你现在上去就是找死，秦医生说得对，让她们处理完才是最安全的处理办法。”
器械护士摇了摇头，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慷慨就义的决绝：“我也不想这样上去送死，可是连陈海这个新手都冒着感染风险上去帮忙了，我这个老油条总不能叫一个刚进科室的小大夫看笑话吧。”说完，手术护士便不顾阻拦，毅然决然地站到了陈海他们旁边。
“哎呀，疯了疯了，这帮人。这次真的要死了。死就死吧，反正也暴露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了。”抱怨完，手术室的护士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紧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人心惶惶，他们也依旧没有退缩，坚持把这台手术给结束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与紧张的气息。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全部开始了全身都清洗和消毒，随后被带到了一间空旷的办公室，灯光昏暗，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使得原本沉闷的空气变得更加压抑。
每个人都默默地坐下，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一名医生拿起一个装满药的盒子，一一递给每个人。那是艾滋病阻断药，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接过药，仿佛那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深吸一口气，将药片放入口中，然后迅速喝下一口水，将药片吞下。这个过程没有语言交流，只有沉默与紧张的氛围。
艾滋病的抗体要被检测到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要活在可能会被感染的惶惶不可终日当中。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服用了阻断药，成功阻断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几率这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就像彩票一样，尽管中奖概率微乎其微，但总有人能够中得头奖。而艾滋病感染，从来只有百分之零和百分之百两种可能。
皮肤科医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尽管在座的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但关于艾滋病阻断药的副作用，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为大家详细说明一下，希望大家能做好心理准备。”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接着，他开始一一列举那些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你们刚刚服用的药物包括替诺福韦、恩曲他滨、拉替拉韦钾片。这些药物有可能会引起头晕、头痛、乏力、恶心、呕吐等症状。皮肤方面，可能会出现瘙痒、红斑、皮疹。还有一些人可能会感到腹泻、腹痛、便秘。”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带着沉重的情绪：“这些都是正常的情况，如果出现任何不适，请不要惊慌。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随时解答你们的疑问。”
与此同时，院领导也赶到了医院，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大家不要担心，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些日子大家在家安心等待结果，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无论什么时候，医院都会是大家坚强的后盾。”
但是这番话显然没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大家还是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连一丝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如果大家觉得在家不方便的，医院这边可以帮忙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很现实。谁都不想把自己的风险带给家里人，虽然艾滋病并不通过空气传染，小心一点一起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万一呢？
有了这番话，大家总算是开始说话了：“院长，给我找个地方吧，我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我再跟他住在一起不合适。”
“我也是，还有我……”
基本上除了陈海之外的所有人都选择了和家人隔离。但是陈海因为是一人独居，也就没有占用医院资源的意思。他还是更愿意在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毕竟谁都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院里安排完大家的去处之后，大家就开始给家里打电话。毕竟家里突然间少了了主要劳动力，总是要有个交代的。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自己可能被感染的事实，只是说院里最近比较忙，需要住在医院加班。这样的事情医生家属们也都习以为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秦老师的爱人也是本院泌尿科的医生，对于医院的工作流程和安排有着深入的了解。他明白医院不会这么突然地通知医生这个时候到医院加班，而且还是连续一个月的时间，更何况是秦老师这个年资的医生。
秦老师话中的不同寻常的犹豫和紧张使得秦老师的谎很快就在她爱人的追问下土崩瓦解，秦老师的情绪也彻底涌了出来，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这是陈海从未看到秦老师如此无助和脆弱的一面。平日里，秦老师总是那么冷静、坚定，仿佛一切困难都无法动摇她。但现在，她却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秦老师可以说是所有人当中感染风险最大的，因为他接触产妇的时间最长，而且术中还被产妇的血液滋到了眼睛，她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只是身为所有人中最年长的，她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崩溃表现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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