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的短杖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光效果,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终结”意志,如同无形的涟漪,以杖尖为中心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扑向台座的污秽巨人。它那膨胀的、由血水锈渣构成的庞大身躯,在被涟漪掠过的刹那,剧烈的蠕动和再生骤然停止。暗红的色泽急速褪去,变为死灰,构成躯体的物质仿佛失去了所有内在的联结与活性,开始大片大片地崩解、剥落,化为无声飘散的灰烬。它那无声的咆哮凝固在“脸”上,庞大的身躯如同沙塔般倾颓,重新落回沸腾的血池,却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反而让池水的翻腾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环绕仓库的幽蓝锈蚀法阵光芒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扭曲断裂的哀鸣。法阵中流动的幽蓝能量在“终结”意志的冲刷下迅速黯淡、紊乱,墙壁上那些蠕动的符文大片大片地熄灭、剥落。污咒师无处不在的意志传来一声闷哼,带着惊怒。
但这“终结”涟漪并非只针对污秽一方。涟漪扩散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瞬间覆盖全场。所有身处仓库中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灵魂冻结、让生命力不由自主想要溃散的恐怖气息!
血爪帮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喽啰,被涟漪边缘扫过,他们身上翻腾的血气如同被浇灭的火焰般瞬间消失,冲锋的动作僵住,眼中的凶光被无尽的空洞取代,然后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皮肤迅速失去光泽,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
刀疤壮汉惊骇欲绝,狂吼一声,周身爆发出更加浓稠的血色光芒,如同盔甲般包裹全身,死死抵抗着那无形涟漪的侵蚀。血光与“终结”意志接触,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他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连退数步,脸色一阵发白。
铁羽卫的隼和两名手下反应极快,在涟漪扩散的瞬间,三人背靠背,灰白护甲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形成一层致密的能量护盾。护盾在涟漪冲击下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但勉强支撑住了。隼的眼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仅仅是余波,就让他们三人合力都感到如此压力!
陈凡在跃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那股席卷一切的“终结”意志。他胸口的苍白寂灭之意异常活跃,甚至传来一丝“欢欣”般的共鸣,而暗银的界定之力与暗金的守护之力则本能地收缩防御。他手中的暗金荆棘骨上蔓延的苍白纹路在涟漪中骤然亮起,与烬的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呼应,反而帮他抵消了大部分冲击。但他清楚,这只是因为自己动用了寂灭之力,某种程度上被烬的“清理协议”暂时识别为“协同力量”,绝非安全。
他落地的位置距离台座尚有十几米,中间隔着翻腾减弱的血池和正在崩溃的污秽巨人残骸。没有丝毫停顿,他脚下一蹬,再度冲向台座!暗金与苍白交织的荆棘骨横扫,将几根从地面突起的、已被“终结”意志削弱过的锈蚀尖刺砸碎。
“拦住他!”刀疤壮汉虽然受创,但对星核碎片的贪婪压倒了对烬的恐惧,见状再次扑上,血色砍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斩向陈凡后颈!那名瘦高个喽啰也强忍不适,从侧面掷出两把淬毒的短匕。
星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陈凡侧后方。“你的对手是我!”淬晶匕首划出两道交叉的蓝色弧光,精准地磕飞毒匕,随即身影一闪,主动迎向刀疤壮汉,匕首与砍刀碰撞,爆出一溜火花!她自知力量不及,全靠速度与匕首的“能量扰乱”特性周旋,为陈凡争取时间。
林辰在缺口处并未跃下,而是冷静地开弓。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台座本身!一支箭矢带着微光,射向连接台座与地面的金属基座薄弱处!“铛”的一声,基座震动,台座微微倾斜,上面的星核碎片和污秽之种都晃动了一下,位置发生了偏移。
这一箭,打乱了铁羽卫隼原本准备直接夺取碎片的节奏。他不得不改变路线,避开可能掉落的物品,同时挥手示意一名手下阻挡血爪帮另一个冲来的喽啰。
阿月留在缺口后的相对安全处,小脸紧绷,全力催动水晶球。这一次,她将“宁静结界”的范围压缩,主要笼罩在陈凡、星芒和林辰身上,帮助他们稳定心神,抵抗外界混乱能量(尤其是烬的寂灭意志和污咒师的锈蚀恶意)的侵蚀。柔和的银白光晕如同风浪中的灯塔,虽微弱却坚定。
陈凡抓住林辰制造的机会和星芒的掩护,已经冲到了血池边缘。池水虽然因为污秽巨人的崩溃和烬的打击而活性大减,但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目光锁定那因为台座倾斜而滑落到边缘、即将掉入池中的星核碎片!
就在他伸手可及之时——
“小贼!留下!”
一声怒喝,铁羽卫的隼竟然以惊人的速度绕过混乱战场,从另一侧疾冲而至,手中那柄弧形刃划出冷冽的寒光,直削陈凡手腕!他的另一只手,则探向星核碎片!
同时,污咒师被烬激怒的意志再次沸腾!仓库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更加粗大、闪烁着幽蓝符文的锈蚀锁链破土而出,如同巨蟒般缠向所有人,包括烬!他显然打算无差别攻击,搅乱全场,再图后计!其中数条锁链更是直接卷向台座,想要将两件物品都收走!
而烬,在发出那一道“终结”涟漪重创污秽法阵后,白色面具转向了污咒师意志最浓烈的方位(仓库某处锈蚀最厚重的墙壁)。他似乎对星核碎片的争夺并不十分在意,首要目标始终是“清理污染源”——污咒师和污秽之种。
他手中的苍白短杖再次抬起,这一次,杖头的黑暗晶体对准了那面墙壁,以及被锁链保护着的污秽之种。
“次级目标:清除施法者。”
短杖尖端,一点极致的黑暗浮现,随即猛然膨胀,化作一道碗口粗细、没有任何光芒反照的纯粹漆黑光束,无声射出!光束所过之处,空气、尘埃、甚至隐约的空间感都被吞噬,留下一条绝对虚无的路径!直指污咒师藏身的墙壁与污秽之种!
“狂妄!”污咒师惊怒交加,所有幽蓝锁链回缩,层层叠叠挡在身前,墙壁上的锈痂疯狂加厚,无数幽蓝符文亮到极致!同时,他催动那污秽之种,暗红肉瘤剧烈搏动,释放出浓郁的、带着腐朽生命力的血光,试图抵抗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光束!
漆黑光束与幽蓝锈蚀屏障、污秽血光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物质结构被强行撕裂、湮灭的诡异摩擦声。幽蓝屏障剧烈颤抖,大片大片地崩溃,锈蚀锁链在光束面前如同纸糊般断裂、消散。污秽之种释放的血光也只是稍微延缓了光束的前进,肉瘤表面开始出现碳化龟裂!
污咒师发出痛苦的嘶鸣,显然这一击让他承受了巨大压力。
趁此机会,陈凡面对隼削来的弧形刃,没有缩手,反而低喝一声,将灌注了寂灭之力的荆棘骨由下至上反撩,重重磕在弧形刃侧面!
“锵!”
金铁交鸣声中,隼感觉手腕一麻,弧形刃被一股混合了沉重与死寂的怪力荡开,心中凛然。陈凡则借着反震之力,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即将滚落血池的星核碎片!
入手冰凉,一股纯净而稳定的秩序能量瞬间顺着手臂流入,让陈凡精神一振,胸口中剧烈冲突的三色印记都为之一缓,暗银部分明显活跃起来。但与此同时,碎片本身似乎也激发了他背后寂灭之触更强的排斥反应,包裹指骨的苍白光芒更盛。
“到手!撤!”陈凡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向后退去。
星芒闻声,虚晃一招摆脱刀疤壮汉的纠缠,迅速向陈凡靠拢。林辰也从缺口处跃下,连续几箭射向试图追击的铁羽卫和血爪帮,掩护撤退。
“想走?把碎片留下!”刀疤壮汉目眦欲裂,不顾伤势,爆发出全部血气,整个人如同血色旋风般冲来!铁羽卫的隼也脸色阴沉,与手下一起包抄而来。他们暂时搁置了对污秽之种的争夺(那东西现在被烬和污咒师锁定,太危险),将目标锁定在拿到碎片的陈凡身上。
而此刻,烬的漆黑光束与污咒师的防御进入了僵持。污秽之种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污咒师的意志在愤怒中夹杂了一丝慌乱,他忽然将部分力量转向陈凡——更准确地说,是转向陈凡背上的寂灭之触!
“把那截指骨给老夫!老夫助你们离开!否则,你们全要死在这里!”幽蓝的锁链分出一部分,如同毒蛇般缠向陈凡,威逼利诱。
前有血爪、铁羽卫拦截,侧有污咒师锁链袭击,后方是逐渐被烬的寂灭领域影响的危险区域,头顶还有两个恐怖存在对决的余波!
陈凡四人陷入绝境!
“走那边!”林辰眼神锐利,指向仓库一侧——那里因为烬与污咒师的对轰,墙壁破损,露出了后面一条向下倾斜、黑暗幽深的狭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那是之前完全被锈蚀覆盖的隐秘出口!
没有更好的选择!
陈凡将星核碎片塞入怀中贴身处,挥动荆棘骨砸开两条袭来的幽蓝锁链(锁链与苍白纹路接触处迅速灰败),朝着林辰指的方向猛冲。星芒和林辰护在两翼,阿月被保护在中间。
“追!”刀疤壮汉和隼几乎同时下令,紧追不舍。他们绝不甘心碎片就这样被带走。
就在陈凡即将冲入那条黑暗通道的刹那,与污咒师僵持的烬,那白色面具似乎又朝这个方向偏转了一瞬。
他空着的左手,再次朝着陈凡的背影,虚虚一按。
这一次,没有抓取,没有牵引。
只有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苍白印记,如同流光般,悄无声息地印在了陈凡背后的包裹上——那寂灭之触所在的位置。
陈凡只感觉背后一凉,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但忙于逃命和应对追兵,无暇细查。他一头扎进了黑暗狭窄的通道。星芒、林辰、阿月紧随而入。
身后,刀疤壮汉、隼等人也想冲入,但通道入口处因为刚才的能量冲击,发生了小规模坍塌,几块巨大的锈蚀金属和岩石掉落,暂时堵住了大半入口,延缓了追兵的速度。只有最敏捷的星芒在最后关头用匕首格开了一块坠石,四人险之又险地全部进入。
通道内一片漆黑,向下倾斜的坡度很陡,脚下湿滑。四人不敢停留,也顾不上查看方向,只能借着林辰箭矢上微弱的荧光(他涂抹了某种发光苔藓)和林辰对方向的模糊感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狂奔。
身后,仓库方向传来的轰鸣、嘶吼、以及那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逐渐减弱、模糊,最终被通道的曲折和深远的黑暗吞噬。
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摆脱了仓库里那两个恐怖存在的直接战场。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这条通道通向哪里?是否安全?怀中的星核碎片如何处置?背后那突然的冰凉触感究竟是什么?而烬与污咒师的对决,最终结果又会如何?血爪帮和铁羽卫是否会设法追来?
黑暗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急促的喘息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未知的前路,带着刚刚脱离虎口的余悸与新的迷茫,笼罩着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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