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
屋里的空气,比那碗放到冰凉的中药还要苦,还要涩。
易中海一动不动,像个麻袋,瘫靠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盯着窗外那片黑夜。
厂里的处罚,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念检讨。
再加上徒弟一家的背刺,像几座大山,轰然压下,把他一身的精气神都压垮了。
他现在,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一大妈端着一盆热水,放在他的脚下。
她拧了把热毛巾,弓着身,小心翼翼给他擦脸。
丈夫的脸,一夜之间就塌了下去,眼窝深陷,颧骨凸出。
原本那股子“一大爷”“七级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层灰败的死气。
一大妈心里疼得厉害,毛巾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老易。”
她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点声音。
易中海的眼珠子总算转了转,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情绪。
一大妈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但还是咬了咬牙,把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掏了出来。
“东旭那孩子……我看……是指望不上了。”
“咱们这些年贴补进去的东西,就当……就当是打水漂了,听个响儿吧。”
“可咱俩的日子,总得往下过。你这身子骨,往后……”
她说到这,声音发颤,鼻子一酸,赶紧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我寻思着,要不……咱们也去抱养一个回来?”
“趁着咱俩现在还能动弹,拉扯大了,往后老了,病了,身边好歹有个端茶倒水的人,不至于哪天没了都没人知道。”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死寂被打破了。
易中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混杂着羞辱、愤怒和极度不甘的扭曲神情。
他猛地闭上眼睛。
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就像在吞咽着什么带刺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别想。”
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大妈的心,咯噔一下,彻底凉透了。
她知道,丈夫这是连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了。
他宁可抱着贾家这个已经烂透的摊子。
也不愿意承认,他易中海这辈子最重要的一笔投资,输了个底朝天。
屋里,又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一大妈默默端起水盆,眼泪一滴一滴,悄无声息砸进水里,晕开一圈圈涟漪。
…………
夜深了。
易中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中院贾家的那扇门,就正对着他家。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贾东旭跪在地上磕头认怂的窝囊样,就能听见贾张氏那撒泼打滚、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白眼狼!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易中海把贾东旭当亲儿子一样栽培。
教他技术,帮他娶媳妇,给他铺路,为他评级,掏心掏肺,指望他能给自己养老送终,摔盆打幡。
可结果呢?
自己被那老虔婆气得吐血,气得半死。
一出事,他这个“好徒弟”第一个就把他这个师傅卖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犹豫!
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可火气过后,又是钻心的不甘和肉疼。
那些年,逢年过节送去的白面、棒子面、猪肉、鸡蛋……
他几乎是把贾家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把贾东旭当成自己未来的指望。
这么多年的心血,这么多年的投入,难道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认栽了?
他做不到!
可让他现在拉下这张老脸,主动去贾家示好?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是他贾家做错了事!
是他贾东旭不仁不义在先!
哪有师傅给徒弟低头的道理!
易中海烦躁地翻了个身,骨头架子被褥子硌得生疼。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纠结,烦躁,愤怒,不甘……
他“嚯”地一下坐起身,动作之快,完全不像个刚生过病的人。
他摸索着披上衣服,下了床。
“老易,这大半夜的,你干嘛去?”
一大妈被惊醒,迷迷糊糊地问。
易中海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显得格外沉闷。
“我去后院一趟。”
他没多解释,穿上鞋,拉开门。
冰冷的夜风灌进来,他身子一闪,就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
后院。
聋老太的屋里还亮着一豆灯火。
老太太还没睡,正坐在炕上,借着昏黄的油灯,纳着鞋底。
“咚,咚咚。”
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谁啊?这大半夜的,奔丧呢?”
聋老太抬起头,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劲儿。
“老太太,是我,小易。”
门外,传来易中海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聋老太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眼神在黑暗里闪了闪,慢悠悠地开了口。
“门没拴,自己进来吧。”
易中海推门进来,一股陈旧的烟火气夹杂着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的油灯光线昏暗,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反手关上门,走到炕边,也不吭声。
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活像一根戳在地上的木头桩子。
聋老太眯着一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手里的针线活也没停。
“怎么着?让人家小辈撅了面子,睡不着觉,跑我这儿来讨主意了?”
老太太一开口,就直戳心窝子,半点情面不留。
易中海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红一阵,白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场面话。
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屁股坐在炕边的矮凳上。
“老太太,我……我这心里头,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喘不上气。”
聋老太没接话,只是重新拿起鞋底,一针一针,不紧不慢地纳着。
那“呲啦、呲啦”的穿线声,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声声都像在抽易中海的脸。
过了好半天。
她才又开口,声音不咸不淡。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贾家那小子不是个成事的料,就他那个妈,就够你喝一壶的。”
“你呢?觉得老贾死了,孤儿寡母的好拿捏,一头就扎了进去,当活菩萨当上瘾了。”
“现在好了?养了条白眼狼,回头咬了你一口,知道疼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扎在易中海的痛处。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恨和不甘。
“老太太,我……我真后悔了!”
“我当初要是听您的……要是……要是选了傻柱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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