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
看见易中海出来,他猛地站起来。
嘴唇哆嗦着,想喊一声“师傅”,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易中海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师徒二人。
隔着三五步的距离,相顾无言。
最终。
易中海迈开僵硬的步子,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从贾东旭身边直直走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贾东旭看着师傅那佝偻而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车间的拐角处。
就好像他这个人,也从师傅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似的。
他知道,完了。
“噗通”一声。
贾东旭双腿一软,瘫坐在台阶上。
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耸动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像小兽一样的呜咽。
…………
何家,和四合院压抑沉闷截然不同。
晚饭的浓郁香味,已经按捺不住从厨房门窗的缝隙里钻出来,占据整个小院。
何雨柱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掂着大铁锅,正在灶台前颠勺,架势十足。
他今天兴致很高,提前从空间里摸出一条一尺多长、膘肥体壮的鲜鱼。
鳞片在灯光下闪着银光,一看就是难得的好货。
秦凤在他身旁,已经完全融入这片烟火气中。
她挽着袖子,露出白净的手腕,正低头专注切着葱姜蒜。
刀工细致,动作麻利,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
何雨水则最是自在。
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两只脚丫一下一下地晃荡着。
她一边用力吸着鼻子,恨不得把满屋的香味都吸进肚子里。
一边当起现场转播员,绘声绘色讲述着今天听来的厂里头号新闻。
“……哥,你是没瞧见那场面!我听回来的师傅们说,一大爷那检讨念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到最后,还给台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腰弯下去半天没直起来!…”
“哎哟,当时台下几百号人,鸦雀无声,好多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师傅,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是啥滋味了。”
说到精彩处。
何雨水还模仿起易中海鞠躬的样子,身子往前一折,逗得自己都乐了。
秦凤将切好的葱花仔细归拢到碗里,递给何雨柱。
她听着这些,小声问了一句。
“柱子,你说,易中海他……这么大年纪了,当着全厂人的面……是不是也挺可怜的?”
她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女性天然的柔软。
何雨柱接过葱花碗,眼皮都没抬一下。
另一只手抄起油勺,往烧得滚烫的锅里猛地一浇。
“刺啦——”
热油激起白烟,一股浓烈葱香味瞬间炸开,瞬间就盖过鱼的腥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单手晃着沉重的大铁锅,让金黄的鱼身在浓稠的酱汁里打个滚儿,语气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凉薄。
“他要是从头到尾都堂堂正正,心里没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谁能把他拽下来?”
何雨柱把锅盖严丝合缝盖上。
转过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落在秦凤带着些许不忍的脸上。
“路都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
嘴角带上点混不吝的笑意:“咱们就踏踏实实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少掺和院里那些烂事…”
“他们的戏,爱怎么唱怎么唱,是哭是笑,是死是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就当听个响儿,吃饱了,喝足了,关起门来睡个安稳觉,比什么都强。”
“哥说得对!”
何雨水早就听饿了,这会儿使劲吸了吸鼻子,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盯着灶台上的铁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哥!鱼好了没有啊?这味儿也太霸道了,我魂儿都快被勾走了!”
何雨柱被她那小馋猫的样子给逗乐了,哈哈一笑。
走过去伸出大巴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扎好的辫子都给揉乱了。
“就你鼻子尖!等着,马上就好!”
说着。
他转身揭开锅盖。
“轰”的一下,一股混合着鱼香、酱香、葱姜蒜香的浓郁白气扑面而来,瞬间席卷整个厨房。
那条肥美的鲜鱼,此刻正静静躺在红浓的汤汁里,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
阎家。
晚饭桌上的气氛,跟外头何雨柱家截然不同。
没有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喧嚣。
更没有扑鼻的鱼香。
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一股算计到骨子里的精明劲儿。
三大妈一边慢条斯理收拾着残羹剩饭,嘴里还在咂摸今天厂里这出大戏的滋味。
“老阎,你说这易中海,也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她想了半天,找了个词。
“罚一百块钱,一个月工资打了水漂不说,以后在厂里,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阎埠贵端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
正慢悠悠吹着上面漂着的几片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头发长,见识短。”
他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把茶缸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你看事儿,就只看到这一百块钱?这点钱算什么?”
旁边扒拉着碗里最后几粒米的阎解成也立马竖起耳朵,他爹又要“上课”了。
阎埠贵清了清嗓子。
往椅子靠背上一仰,端起他教书先生的派头。
“罚钱,那是割肉,疼是一时半会儿的。可这当着全厂人的面做检讨,是诛心!”
他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像是在敲黑板:“你不想想,他易中海是什么人?在咱们院,在轧钢厂,那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一辈子最好个面子,端着他那个七级钳工的架子,看谁都觉得比他矮一头。今天呢?当着全厂那么多技术骨干的面,九十度鞠躬!…”
“我听人学了,那腰弯下去,半天没直起来!这一下,把他那点傲气,那点威信,全都给鞠没了!”
三大妈听得一愣一愣的。
手里的抹布都停了动作:“有……有那么严重吗?”
“严重?”
阎埠贵冷笑一声,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着光。
“这叫人设崩塌!从今天起,他易中海在厂里,顶多算个技术不错的老师傅,但那个能给领导递话,能镇住一帮人的‘一大爷’,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落到贾家身上。
“更绝的,是厂里对贾东旭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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