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典礼的日子,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到来了。
这一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试验田旁的空地上,早已搭建起庄严的观礼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竟亲自驾临,此刻正端坐主位,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片长势喜人的稻田。
台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谢景珩身着正三品户部侍郎官服,肃立在百官前列。
温禾则穿着郡主品级的礼服,端庄娴雅地坐在女眷席中,与身旁的杨阁老夫人低声交谈,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庆典。
承恩公站在百官之中,面色看似如常,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悄悄瞥了一眼台上的皇上,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片金灿灿的稻田,嘴角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吉时已到,礼乐奏响。
司农寺卿满面红光地上前,高声宣读贺词,盛赞此乃“陛下仁德,天降嘉禾”,又着重褒扬了嘉禾郡主温禾在育种、推广方面的卓着功勋。
台下围观的百姓和受邀前来的老农们发出阵阵欢呼,看向温禾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仰。
温禾微微颔首致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田边那几条经过改造的排水沟渠,以及人群中那些穿着庄户衣服、却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亲兵”,心中安定。
就在司农寺卿准备宣布开镰仪式正式开始之际,异变陡生!
只见田地上游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形貌彪悍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撬开一处被沙袋巧妙封堵的水渠入口,旁边还放着几桶散发着异味的污物。
“拿下!” 一声冷冽的断喝响起,如同惊雷划破喧闹。
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庄户”们瞬间暴起,动作迅捷如豹,三两下便将那几个试图破坏的流匪摁倒在地,污物桶被打翻,恶臭弥漫,却半点未曾沾染到金黄的稻田。
场面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皇上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承恩公脸色一变,握拳的双手紧了紧,但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计划虽出了岔子,但只要……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想法,人群中,一个穿着司农寺低级官服的小吏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扑倒在台前,声音凄厉地高喊:“陛下明鉴!各位大人明鉴啊!是……是郡主!是嘉禾郡主她为了邀功,急功近利,用了催生的邪法,才使得这稻禾看似繁茂,实则内里已空,根系即将腐烂!小人……小人不忍见朝廷蒙骗,万民受害,这才冒死揭发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众官员面面相觑,百姓们则是一片惊疑不定的议论声。
胡说八道!
这时司农寺少卿当即出列怒斥:这稻种是郡主带着司农司上下,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株都是我们亲手栽种,日日看护!
正是!另一位老农官颤巍巍跪下,陛下,这稻穗沉实,谷粒饱满,分明是上等良种!老臣以性命担保!
温禾缓缓起身,向皇上行礼:嘉禾恳请陛下,命人当场查验稻谷真伪。
皇帝微微颔首,内侍立即取来几株稻穗。剥开谷壳,米粒晶莹饱满,哪里有什么的痕迹?
不等那小吏继续“控诉”,谢景珩一步踏出,居高临下,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过去,厉声打断:“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攀诬郡主!”
他袖袍一拂,一叠信件并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被随从掷于那小吏面前。
“你母病重是真,你急需银钱也是真!可你不思尽忠职守,反受奸人重金收买,欲在今日毁田诬告!这些,是你与承恩公府管家往来密信,以及你收受的赃银!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那白纸黑字的信件,以及那明显超出小吏俸禄的黄金,在阳光下刺眼无比。
小吏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恩公!” 谢景珩骤然转身,目光锐利如电,直射向百官中面无人色的承恩公,“你还有何解释?”
承恩公脸色大变,色厉内荏:“谢景珩!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谁知是不是你伪造证据,构陷本公!”
“构陷?” 一声沉稳的冷笑传来,督察院左都御史赵大人手持奏章,大步出列,面向皇帝及在场百官,扬声道:“承恩公林弘德,结党营私,把持朝纲;贪墨军饷,以饱私囊;更甚者,为阻挠利国利民之新政,屡次破坏官田,构陷功臣!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臣,督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今日便当着诸位同僚之面,弹劾此獠!”
话音未落,温柏、杨阁老等人亦纷纷出列附议,你一言我一语,将承恩公一系近年来贪腐、跋扈、破坏新政的罪证,条分缕析,公之于众。
每一桩都有实据,每一件都触目惊心。
承恩公及其几个党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打得晕头转向,试图狡辩,却发现在如山铁证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龙颜大怒:好个承恩公!朕念你祖上功勋,你竟敢如此妄为!镇国公!
臣在!
将这一干人犯全部拿下!
遵旨!
待镇国公派人将面如死灰的承恩公等人押下后,皇帝环视全场,语气缓和了些:谢侍郎。
臣在。
继续典礼。
方才还一片喜庆祥和的丰收典礼,转眼间风雷激荡,尘埃落定。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在更缜密的布置和绝对的证据面前,彻底粉碎。
谢景珩环视在场惊魂未定的官员和百姓,声音沉稳,传遍四方:“魑魅魍魉,已伏其罪!嘉禾之瑞,乃天地所钟,万民所向,岂容小人玷污!现吉时已到,开镰——”
早已等候在田边的十二位老农,穿着崭新的粗布衣裳,手持系着红绸的镰刀,在司农寺官员的引领下步入稻田。
他们粗糙的手掌抚过沉甸甸的稻穗,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
这可是咱们大靖头一茬早稻啊!一位白发老农声音哽咽,老汉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个时候就能收割的稻子!
温禾适时上前解释:陛下,这早稻生长期短,收割后还能再种一季晚稻。若是推广开来,我大靖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五成。
皇帝闻言,龙颜大悦:好!好!嘉禾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谢景珩示意侍卫抬上一个木桶:陛下,这是今晨刚从试验田取来的稻谷现磨的新米,请陛下品尝。
内侍立即架起小灶,现场煮饭。
不多时,米饭的清香随风飘散,竟比寻常稻米更加浓郁。
饭成,内侍盛了一碗呈给皇帝。
只见米粒细长晶莹,入口软糯适中,带着特有的甘甜。
皇帝连尝数口,赞不绝口,传朕旨意,这早稻赐名嘉禾早粳,即刻在江南各州推广种植!
陛下圣明!
在阵阵欢呼声中,收割有序进行。
金黄的稻穗被一束束割下,整齐地堆放在田埂上。
不多时,田边就垒起了一个个金灿灿的稻垛。
温禾悄悄走到谢景珩身边,望着这片丰收的景象,眼中满是欣慰:总算没有辜负这片土地。
谢景珩轻轻握住她的手:是你让这片土地焕发了生机。
温禾看着丈夫挺拔的身影,又望向那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稻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而真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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