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的潘师傅15岁出徒，到现在已经干了30年，他用毛巾掸了掸笨重的铸铁大转椅。
对着刚刚交完钱，踌躇的几人问:“你们几人谁先来？”
说实话，头总剃，刮脸李宝根没体验过，他犹豫了下走过去说:“师傅我先来吧！”
李占庆也头一遭，过去听老人说，有头有脸有身家的人，才会去定期剃头刮脸。
老百姓穷的饭都吃不起，谁会花钱做这些？
他抱着大孙好奇的凑过去，曹垚和梁山也跟上去，站在一旁围观。
潘师傅动作娴熟的系上围布，用手推剪麻利的剃了寸头。
李宝根感觉师傅在椅子后面摆弄了下，他身体就靠了下去点，这种视角，有点像去牙科看牙的错觉。
潘师傅从炉子上拿水壶烫了下热毛巾，敷在小伙儿脸上。
又在墙上挂着的长条荡布上，磨了两下剃刀。
拿小刷子在肥皂盒里蘸了下，去掉毛巾把脸抹上肥皂沫。
“爷，爷，摸摸～”安安新奇的瞅着脸上白白的东西，伸着小手身子用力往前够。
潘师傅指着李宝根脖子说:“诶可别让孩子过来捣乱，这刀可利着呢？”
李占庆赶紧抱着大孙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关切:“这老危险呐，老小你起来，让爹先试试。”
李宝根回想了下，没听说附近剃头匠出过啥事故，他镇定的开口:“爹没事，你看住安安就行！师傅的手艺我信得过。”
曹梁二人屏息凝气，一左一右拱卫在他身侧。
被人捧了一句，潘师傅不由炫耀的对几人叨咕开了，“哎，这牛逼的剃头匠，刮脸不顿挫、像我这样拉长刀。
那不会磨剃刀用剃刀的理发师，算不上好剃头匠，只能说是剪头发的，和匠字不沾边，我这可是专门拜师学的老手艺。”
李宝根现在紧张得直咽唾沫，无他，他想起看过的相声。
一个学剃头的，每次用冬瓜练过手后，顺手就把刀“咻”的一甩，插在冬瓜上。
师父说他还不以为意，最后要出师给他师父剃完头，习惯之下又是一甩……
冬瓜变西瓜！
潘师傅拿剃刀刮着脖子，逗他说:“别害怕！”
李宝根死鸭子嘴硬:“没…我不紧张！”
潘师傅微弯着腰，一边刮一边笑:“你都不敢喘气了，还不紧张呢？放心，我眼不花手不抖，不用害怕抹脖子！”
李宝根一脑门黑线，这咋还贱不喽嗖，吓唬人没够呢？
原本不紧张，让他一顿氛围晕染，现在他说话都得在嗓眼儿里哽唧。
这会人多，潘师傅也起了卖弄的心思，他毛遂自荐道:“今天我给你露一手“刀锋洗眼”的绝技，刮脸得会刮眼皮和耳孔，那才是高手。”
李宝根闭着眼睛，心里土拨鼠疯狂尖叫，大可不必，你正常刮就好了，别出幺蛾子。
刚磨得剃刀，刮着胡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带着鼻毛也修剪了一下。
最后一道工序，师傅抬手“啪啪”拍了小伙儿脑袋两下，利落的解开围兜抖了抖，“好了，下一个！”
敢于尝试的曹垚，自告奋勇做了第二个吃螃蟹的人，扁呼呼往那一坐。
潘师傅一把将他拽起来，用毛巾掸着椅子上的头茬，开口训道:“我还没等拉呢，你就先把狗叫来了，急啥？”
李宝根脸上憋着笑，兑了一盆热水洗过头擦好脸，确实挺舒坦。
他伸手抄起围在腿边转悠的小东西，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
爷俩脑袋凑在一起，都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李宝根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下回还来！
潘师傅手握剃刀，声音没好调的对着眼珠乱转的小子，咧咧道:“修脸睁俩大眼睛干嘛？还没刚才的小子胆大，闭上！”
曹垚赶紧装死，安祥的闭上了眼睛。
60年代洗剪吹，四人挨个体验一遍，神清气爽的走出澡堂子。
李宝根怀里抱着小东西，紧了紧大棉袄问几人，“你们感觉咋样？”
曹垚抹了下光滑的脸蛋和下巴，回味着说:“躺那时候有点紧张，剃完了挺舒服。”
梁山扣紧棉帽子，迎着雪花半眯着眼睛，“我也觉得还成，车队师傅跑完长途，都会去收拾一下。”
为了不让嘴里灌风，李宝根低着头边走边回:“那有空咱就过再来。”
他瞧了眼岔路口对二人说:“行了，都赶紧回家休息吧，雪要是停了，居委会又要号召除雪了。”
曹垚抱着手臂，倒着小碎步，回手对着爷俩说:“成，叔咱回见！”
梁山挥挥手追上他，“小哥大爷，先走了！”
李占庆拎着装换洗衣服的袋子，对俩人摆摆手说:“哎！回吧，小心路滑！”
北风把下得没过小腿肚的大雪，都旋到了一侧。
李占庆拽着儿子的棉袄，许着宏伟大愿，“老小，赶明临家走，我在剃一回去。”
李宝根对旁边的老爹说:“想去随时都可以，还用挑日子？你天天去我也供得起。”
“嘿，儿子没白养！”
爷俩踏着积雪回到小院子，就听上房有女人大着嗓门说话声，俩人对视一眼，在前门口跺了跺鞋上的雪。
李宝根打开门，掀起门帘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大堂嫂刘艳满脸喜气洋洋，带着热情扑面而来，她走出来熟络的招呼道:“哎呀，宝根回来了，二叔！呵呵——”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怎么来了，李宝根愣了一瞬，费解的问:“啊！大嫂咋这个天过来了。”
刘艳瞄了眼脸色黢黑的二叔，自来熟的说:“我前个儿过来的，在你大哥那存了两宿，这不过来看看你嘛！
哎呀，宝根你这挺好找，我打听的俩人都认识你。”
李宝根扯了扯嘴角，笑着问出一句扎心的话:“哦，我大哥知道你过来吗？”
刘艳脸上尴尬一闪而过，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辙开这个话头，“咱们进屋说，别在外屋站着。”
里屋门帘掀开，一脸阴沉的冯春红，和面色爆红地小麦站在门边。
她低头小声的叫人:“小叔，二爷！”
李宝根脑袋转了一圈，笑着点点头，“哎，小麦也来了！”
“有啥事进屋说吧！”
李占庆把袋子放在一边，脸色不好的直接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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