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百里洛陈见你们未动，神色骤然严肃，低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瞬间回神，立刻拉着还有些发懵的百里东君，依言跪倒在地。耳边响起爷爷清晰而恭谨的声音：“臣，百里洛陈，参见陛下。”
你们也慌忙跟着伏低身子，依照礼制，齐声道：“参见陛下。”
太安帝的视线，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缓缓从你们兄妹二人低伏的头顶扫过，停留了片刻，才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天然的威压：“朕在天启城中，倒也听过不少关于你们兄妹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名不虚传。” 他目光转向百里洛陈，语气似带着感慨，“洛陈啊，你这孙子，眉眼气度，倒颇有你年轻时的几分风范。”
百里洛陈顺势笑道：“陛下过誉了。这小子，毛毛躁躁，比我当年可差得远呢，还需多加磨炼。”
太安帝意味不明地又笑了两声，视线最终落定在你的身上。尽管你深深低着头，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极具穿透力、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紧紧锁定了你，带着帝王独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与审视。
额间不受控制地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你屏住呼吸，身体僵直，不敢有丝毫异动。
良久，你听到太安帝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语气似乎很是和蔼：“这丫头……便是辞楹吧？朕记得，她出生那日，恰逢八百里加急传来你大败边陲的捷报。看来，从小就是个福星啊。”
你拿不准皇帝提及此事是纯粹的叙旧，还是别有深意，不敢贸然接话，只能微微抬眼，用余光看向爷爷。
百里洛陈脸上笑容不变，接过话头：“难为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这些陈年琐事。”
“朕从未曾忘记。” 太安帝缓缓道，语气似乎有些悠远，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洛陈啊，辞楹今年，该有十七了吧？”
“是啊，光阴似箭，一晃都十七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是真的老喽。” 百里洛陈叹息一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夜深露重，外面寒凉。里面备了些粗茶，若陛下不弃，我们进去慢慢聊？”
太安帝似乎还有话想说，目光在你身上又停留了一瞬，但最终只是顿了顿，颔首道：“好，那便……里面聊。”
浊清太监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却被太安帝一个极淡的眼神制止，无声地退后一步，继续垂手侍立在院中阴影下。你和百里东君也极有默契地没有跟上，帝王与镇西侯之间的对话，显然不需要，也不应该让旁人听到。
而太安帝敢只身随百里洛陈进入内室，自然也笃定百里洛陈不会、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屋内。
烛火轻摇，茶香袅袅。
出乎你们在门外的一切预想，室内二人单独相处，氛围竟出奇地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老友叙旧般的淡淡融洽。
太安帝饶有兴趣地看着百里洛陈动作娴熟地为他斟茶，忽然笑道：“朕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不耐烦这些茶道琐事，只喜欢烈酒。说什么，茶是文人墨客的酸腐之物，男儿当饮烈酒，快意恩仇。”
百里洛陈将茶盏轻轻推至太安帝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闻言笑了笑，眼中浮现追忆之色：“陛下没记错。臣年轻时的确只爱喝酒。喜欢酒，是因为它浓烈、直接，一口下去，烧喉灼心，痛快淋漓，正合战场上生死搏杀的心境。” 他顿了顿，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声音低沉下来，“可不知从何时起，许是人老了，心也静了，竟也慢慢爱上了这茶。茶虽不烈，初入口或许平淡，但细细品来，却醇厚绵长，自有回味，像极了……这漫长人生。”
太安帝听着，长长地、仿佛从胸腔深处叹出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感慨：“是啊……我们都老了。当年并肩纵马、意气风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百里洛陈垂着眼，凝视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清澈的水面仿佛映出了往昔峥嵘——金戈铁马，血染黄沙，与身旁的帝王，还有那位已化作尘烟的挚友叶羽，三人把酒言欢，誓同生死……可转眼间，一杯御酒，一道圣旨，便是满门抄斩，血流成河。兄弟情谊，君臣之道，在绝对的皇权与猜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沉沉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忽地抬起头，目光有些空茫地望向虚空，像在问对面的帝王，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不是这世上的兄弟，无论是血脉至亲，还是生死之交……最终，都难免会走到……这一步呢？”
太安帝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脸上那层和煦的笑容淡去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暗流。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唤了一声：“洛陈……”
百里洛陈仿佛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将杯中已凉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沉静，看向太安帝，缓缓道：“陛下，臣已经老了。老到……如今便是喝杯茶，也容易醉，容易想起很多旧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平静，却字字千钧，“臣知道，陛下此番召臣入天启，名为受审，实则是……在为您选定的继承人铺路。看来，您是真的，非常看重这个儿子……琅琊王，萧若风。”
被直接点破心思，太安帝并未动怒，反而脸上露出一丝近似欣慰的笑容，反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百里洛陈沉吟片刻，给出了极其中肯的评价：“心思缜密，眼光长远，武功谋略皆为上乘，更难能可贵的是，仁德宽厚，深得人心。若放在战乱年代，他绝对是那种能令人心折、振臂一呼便有万千志士誓死相随的雄主之材。”
喜欢少年白马醉春风之贪风月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少年白马醉春风之贪风月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