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族圣地。
戒律堂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堂中肃杀的寒气。高坐主位的三长老白箬莱,一袭墨色长袍,指甲上蔻丹鲜红,在紫檀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堂下两侧,几位被请来观礼的长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这山雨欲来的寂静。
今日这阵仗,远不是小辈口角那么简单。
“白玖玖!”一声厉喝划破沉闷。
发难的是白清清,她身着流光溢彩的云锦华服,裙摆上绣着展翅的灵鸟,衬得她本就倨傲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盛气凌人。她往前一步,纤纤玉指直指堂下跪着的素衣少女:“你昨日酉时,为何擅闯我师尊闭关的静心苑?你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为!”
被唤作白玖玖的少女闻言一怔,旋即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燃着怒火:“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昨日是去事务堂缴纳这个月的洞府管理费,回来时恰好路过三长老的静心苑,连苑门都未曾靠近半步,何来擅闯禁地之说?”
白清清鼻尖发出一声轻嗤,向前紧逼一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我亲眼所见,你就在静心苑外徘徊不定!谁不知静心苑外有师尊布下的结界,寻常弟子路过都是行色匆匆,你无缘无故在那儿停留,打的什么主意?说!你是不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窥秘之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我没有!”白玖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我连窥秘之术是什么都不知道,分明是你蓄意诬陷!”
主位上,白箬莱轻点的指尖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白玖玖身上,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的寒意。昨日那个时辰,她确在密室中与那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商议要事,事关一桩足以撼动整个青丘格局的盟约。她当时确实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一闪即逝,事后追查却毫无头绪。
难道……真是这只不起眼的小狐狸?
白玖玖父母早亡,在青丘无依无靠,三百岁了还未修出第二条尾巴,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废狐。平日里留着她,也不过是看在她父母曾为青丘捐躯的薄面上。可万一,她真撞破了什么……
这枚棋子,便断断留不得了。
“够了。”三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堂内温度都降了几分。“白玖玖,本座最后问你一次,昨日酉时,你在静心苑外,究竟在做什么?”
这莫须有的罪名压得白玖玖喘不过气,她百口莫辩,只能重复道:“三长老明鉴!我真的只是路过,因想着些心事,或许脚下慢了些。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
“冥顽不灵。”白箬莱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散去,只余下决绝的冰冷。“罢了。清清前几日曾向本座禀报,她家传的聚运灵珠失窃,当时本座还念你品性纯良,未曾怀疑。如今看来,你平日里行踪诡祟,言语闪烁,确有重大嫌疑!是本座平日疏于管教,才让你生出这等偷窃窥探的恶癖!”
“我从未偷过任何东西!”白玖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这指控来得荒谬又迅猛,让她心头发凉。
“还敢狡辩!”白清清立刻领会了师尊的意图,她早就看白玖玖脖子上那颗其貌不扬的石头不顺眼了,此刻正好借题发挥。她上前一步,声音尖利:“师尊,我看她脖子上挂的那颗石头吊坠,时有灵光闪动,定有蹊跷!说不定就是她用了什么邪法,将弟子的聚运灵珠改换了形貌!”
三长老顺水推舟,冷声下令:“是与不是,一验便知。来人,给本座取下来!”
两名侍从应声上前,动作粗暴地按住白玖玖的肩膀,伸手就去扯她颈间的红绳。
“不准碰它!”白玖玖剧烈挣扎起来,那块石头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自她有记忆起就戴在身上。“还给我!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气运血契石,根本不是什么聚运灵珠!”
可她的反抗在两个成年狐族侍从面前微不足道,红绳被蛮力扯断,那颗温润的石头落入了侍从手中,又被恭敬地呈给白清清。
“你爹娘?”白清清接过石头,在指尖把玩,凑到白玖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蔑低语,“一对死得不明不白的短命鬼罢了,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他们从哪儿偷来的?再说了,你一个三百岁的一尾废狐,也配戴这么有灵气的宝贝?”
她说着,便将那“气运血契石”挂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上,还得意地转了转身,炫耀道:“你看,这等宝物,自然是配我这般天资出众的双尾灵狐才好看。”
“不准你侮辱我爹娘!”父母是白玖玖最后的逆鳞,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是为了执行青丘的秘密任务才牺牲的,是英雄!”
她转头,绝望地望向旁听席上的一位俊朗青年,那是她一同长大的师兄白起。她又看向另外两位面露不忍的长老。“白起师兄!五长老,六长老!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都知道这石头是我爹娘的遗物,你们替我说句话啊!”
被点到名的白起,面色一白,与三长老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一触,便心虚地垂下了头,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家族的兴衰,他自己的前程,此刻都系于三长老一念之间。
那两位长老亦是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长叹一声。谁都看得出,三长老今日是非要定白玖玖的罪不可,谁又会为了一只无权无势的小狐狸,去得罪势头正盛的三长老呢?
戒律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白玖玖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窟。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审问,而是一场早已为她量身定做的围杀。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三长老对这结果很满意,她收回目光,声音如同凛冬寒风,宣判道:“白玖玖,品行不端,窥探禁地在前,窃取同族重宝在后。依狐族律法,本当废去修为,打入锁妖塔。念其父母曾有旧功,从轻发落——褫夺其所有家产,即刻逐出青丘,永世不得归返!”
“我没有!我不服!你们这是污蔑!”绝望催生出孤勇,白玖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侍从的钳制,发疯一般扑向白清清,那尖利的指甲直取对方脖颈上的血契石。
“放肆!”
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及白清清的瞬间,三长老眼中寒光一闪,袖袍轻挥,一股磅礴的妖力凭空而出,重重击在白玖玖的胸口。
她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冥顽不灵!”三长老的声音冷得掉渣,“本座看在你父母面上,给你留了几分体面,你若再敢放肆,便直接废了你这一身微末修为!”
侍从再次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浑身瘫软的白玖玖,拖着她向堂外走去。
白清清抚着受惊的胸口,看着白玖玖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无比,忍不住跟了上去,想要再补上几句羞辱:“白玖玖,别白费力气了。你瞧,连你心心念念的白起师兄都不帮你,这青丘上下,还有谁会帮你?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你整日死缠着他,他何至于屡次被师尊责罚?他早就厌烦你了!”
被拖行的白玖玖忽然停下挣扎,她慢慢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原先的愤怒和绝望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恨意。
她染血的唇边,竟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地飘入白清清耳中:“你以为,你赢了?白清清,你这个蠢货。你当真以为,三长老会让你嫁给白起师兄?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笑了!”
白清清被她这判若两人的眼神骇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她。
白玖玖被侍从架着,却偏过头,附在她耳边,那声音轻得仿佛恶魔的私语:“那石头是我的,你戴着,它只会给你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不过,比起石头,更大的灾祸……是你那位道貌岸然的好师尊啊。”
“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白玖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三长老平日里留在静心苑,只是在悉心教导白起师兄剑法吧?我曾无意中撞破过一次,他们在静心苑的密室里……赤身相拥,颠鸾倒凤呢。你猜,昨日酉时,他们是不是又躲在那结界里……双修呢?”
白清清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惊恐、恶心、愤怒,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错,让她面容扭曲。她猛地抬手,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气运血契石,像是甩开一条毒蛇,狠狠砸在白玖玖的身上!
“你胡说!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贱人!你敢污蔑我师尊和师兄!”她尖叫着,身体因巨大的愤怒和冲击而不住发抖。她不敢信,可又无法全然不信——近几月来,师尊与白起师兄之间那超乎寻常的亲密,她不是没有察觉。
那颗沾着她体温的石头砸在胸口,白玖玖不顾疼痛,立即伸手将它死死攥在掌心。石头冰凉的触感传来,她那颗冰封的心,终于燃起了一点火苗。
她赢回了父母的遗物。
目的达到,她不再看白清清一眼,任由侍从将她拖出戒律堂的大门。
“三长老、白清清、白起!”被扔出青丘结界的那一刻,白玖玖站在荒芜的山野间,回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圣地,攥紧了手中的血契石,一字一顿地立下血誓,“今日所赐之辱,他日,我白玖玖必将用你们的血,来一一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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