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退时撞上了控制台,金属边缘硌进腰后,一阵钝痛从脊椎窜上来。林晚还站在原地,但她的脸开始扭曲,像是信号不良的旧录像,五官错位、拉伸,又迅速复原。她没再说话,可空气里浮起一种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颅骨内侧震荡的童声合唱。
七百张孩童面孔从她体内涌出,像从裂开的树皮里爬出的虫群。最前排的一张脸冲我咧嘴,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漆黑的喉管。我能看清她右耳垂的缺口,和我十二岁打耳洞留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左手本能摸向腰间,钥匙串上的梅花钥匙冰凉。我攥紧它,尖端对准掌心,用力刺下。血顺着锁骨往下流,一滴、两滴,在地面溅开。血珠悬在半空,凝成细线,像被无形的针牵引着。
第一张面孔扑来时,最近的血线突然绷直,缠住她的脚踝。黏液皮肤碰到鲜血,冒起白烟,滋滋声里混着短促的尖叫。那声音不像痛呼,更像被掐断的摇篮曲。
“念儿,”林晚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你把钥匙插进太阳穴时,不是也很享受吗?”
我没抬头。掌心继续放血,血珠越来越多,悬停的血线也越织越密。我咬破舌尖,血雾喷出,用相机残片在空中划动,引导那些血珠连成网状结构。残片边缘已经卷刃,划过皮肤时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
血网刚成型,第三张面孔突破防线。她左脸布满针孔,位置和许瞳脑部神经束的分布完全一致。我侧身闪避,右肩还是被蹭到,皮肤像被冰刀削去一块,火辣中透着麻痹。
二十七条血链同时震颤,三条突然断裂。断口处的血珠还没落地,就被新涌出的面孔卷入口中。吞下血珠的面孔开始膨胀,体型暴增三倍,表皮浮现出血管状纹路,像被灌入了某种活体溶液。
我扯开风衣领口,用牙齿撕下内衬藏着的骨指戒指。戒指内侧刻着“1994·林念”,字迹被血浸红。当它接触到血网的瞬间,所有血链同时亮起暗红光。膨胀的面孔群发出非人哀嚎,身体像被抽干空气,迅速干瘪下去。
控制台爆出一串电火花,屏幕上的倒计时从“09:59:59”跳成“09:59:58”。地窖方向传来敲击声,三长两短,节奏熟悉得让我胃部抽搐——和我七岁那年藏在枕头下的音乐盒旋律一模一样。
血网剧烈晃动,西南角三条锁链崩断。断裂的血链像活蛇般抽打地面,其中一条缠上我的左腿,表皮瞬间剥离,露出青紫色的血管。黏液面孔群立刻调转方向,蜂拥扑向地窖入口。
我扑过去,膝盖砸在碎裂的地砖上。相机残片被我按进地面裂缝,透过镜头反光,我看见地窖深处的画面:老园丁被七根银针钉在墙上,右手死死抓着半本笔记,左手在混凝土上抓出五道深痕。最深的那道里卡着半片珍珠发卡,裂纹走向和林晚头上的那枚完全吻合。
敲击声戛然而止。
所有面孔同时转向我,眼睛变成纯黑,嘴角裂开到耳根。控制台发出刺耳警报:“母体防御机制过载,建议立即终止融合程序。”
我咬破第三根手指,将鲜血抹在相机镜头上。残片投射的画面突然清晰:老园丁张开的嘴里含着半枚铜钥匙,钥匙齿痕和我掌心的梅花钥匙完全吻合。地窖顶部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黏液中浮现出无数张成年女性的面孔,她们都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
倒计时跳到“09:57:33”时,最靠近地窖入口的三条血链同时爆炸。黏液面孔群发出胜利的欢呼,潮水般涌向那道黑暗的入口。我跟着扑过去,看见入口处的混凝土正在龟裂,裂缝里透出酒红色的光——和林晚裙子同样的颜色。
我甩手将骨指戒指扔进裂缝。戒指落地的瞬间,地窖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机械锁被触发。酒红色的光突然增强,照亮了裂缝内部——里面嵌着一排排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一个穿红睡裙的女孩,她们的手臂交叠在胸前,姿势和林晚一模一样。
最前排的罐子已经碎裂,女孩不见了。其余的罐体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像是随时会爆开。
我低头看掌心,梅花钥匙还在滴血。血顺着钥匙齿痕流下,在地面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第七颗血珠悬在空中,迟迟未落。
地窖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四短一长,和我童年病房的监护仪报警声一致。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求救信号——是倒计时的校准。
血网只剩下十二条锁链,其中有三条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腐蚀。我将相机残片插进左臂伤口,金属刺入肌肉的瞬间,视野里闪过一段画面:手术台上,七岁的我睁着眼,林晚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针管,笑着说:“再忍一下,妈妈在。”
我拔出残片,血顺着金属边缘流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弧线末端的血珠滴落在地,正好落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
所有黏液面孔突然静止。
地窖的酒红色光开始闪烁,频率和倒计时同步。玻璃罐的裂纹迅速蔓延,第一只完整的红睡裙女孩从罐中站起,她的头缓缓转向我,嘴角扬起。
我抬起手,将梅花钥匙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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