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萧寒陵在剑冢藏书阁中,不知不觉已度过了数月光阴。每日与书卷为伴,与那神秘老者隔三差五于紫竹林或藏书阁密室中对弈清谈,他虽未练一剑,但周身气息愈发沉静内敛,目光开阖间,隐隐有洞察世事的睿智光芒流转。体内那缕因《弈心诀》与《无垢观》而生的气流,也已壮大如溪,自行运转周天,滋养着经脉灵台。
这一日,老刘一边给萧寒陵整理书案,一边唉声叹气:“殿下,咱们在这山里也待了小半年了,整天除了书就是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闷坏老奴了。这剑冢好是好,就是太清净,比京城还闷。”
萧寒陵从书卷中抬起头,看着老刘那张写满“无聊”二字的脸,不由失笑。他知道,这老家伙是静极思动了。也罢,自己埋首书海许久,也该出去走走了。读万卷书,终需行万里路。江南之地,富庶繁华,文风鼎盛,或许别有机缘。
“怎么?想出去逛逛了?”萧寒陵合上书,笑道。
老刘眼睛一亮,连忙凑过来:“可不是嘛!殿下,听说江南如今正是好时节,荷花开了满湖,鲈鱼正肥,还有那杏花村的酒……嘿嘿。”他搓着手,一脸向往。
“也好。”萧寒陵颔首,“整日闭门造车,也非良策。那就去江南走走。”
听闻萧寒陵要下山,剑冢高层并未阻拦。执剑长老只是淡淡吩咐叶盛:“叶盛,你随行护卫。三殿下安危,关系重大,不容有失。”这既是保护,也未尝没有一丝监视之意。毕竟,萧寒陵身份特殊,且身负《弈心诀》之秘,剑冢不可能完全放心让他独自游历。
叶盛领命,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但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常年待在山上练剑,能下山经历红尘,对任何年轻人来说,总有几分吸引力。
三日后,一切准备停当。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离开了云雾缭绕的剑冢山门,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着东南方向的江南之地行去。老刘兴致高昂地坐在车辕上赶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叶盛骑着匹神骏的黑马,不远不近地跟在车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萧寒陵坐在车内,掀开车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青山绿水,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山风带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马车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山隘,路旁怪石嶙峋,古木参天。就在这时,前方路中央,赫然立着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名女子。
一身利落的紫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腰间束着一条银色丝绦,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英气勃勃,嘴唇紧抿,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她就那么抱着双臂,站在路中央,目光灼灼地盯着……叶盛。
老刘赶紧勒住马车:“吁——姑娘,劳驾让让道?”
那紫衣女子却理也不理老刘,伸手指向叶盛,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战意:“你!下马!”
叶盛眉头微皱,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他目光冷冽地看向紫衣女子:“阁下何人?为何拦路?”
“打赢了我,自然告诉你!”紫衣女子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快!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她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身形一旋,带起一道凌厉的劲风,直刺叶盛胸口要穴!这一指,看似简单,却蕴含了极为精妙的剑理,指尖破空,竟发出嗤嗤轻响。
叶盛眼中寒光一闪。对方来意不明,出手狠辣,他自然不会留情。甚至没有下马,坐在马背上,右手并指,以指代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紫衣女子袭来的手腕!
“叮!”
一声仿佛金铁交鸣的脆响!两人指劲相撞,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吹得地面尘土飞扬,老刘的衣袍猎猎作响。
紫衣女子“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叶盛反应如此之快,指力如此之强。她借力向后飘退丈许,稳稳落地,眼中战意更浓:“好!果然有点本事!再接我一招!”
这一次,她终于拔剑了!
“锃——!”
剑鸣清越,如同凤啼。她手中长剑样式古朴,剑身略窄,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显然并非凡品。剑一出鞘,她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仿佛与手中之剑融为一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紫影穿云!”
女子娇叱一声,身形化作数道紫色的残影,从不同角度刺向叶盛!剑光点点,如同暴雨梨花,将叶盛周身要害尽数笼罩。剑法之精妙,速度之快捷,令人眼花缭乱。
老刘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把马车往路边赶了赶,生怕被剑气波及。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叶盛依旧端坐马上,脸色不变。他甚至没有拔剑的打算。就在那漫天剑影即将临体的刹那,他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食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极为凝练的剑芒,对着漫天剑影的某处,轻轻一划。
这一划,看似随意,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只有一种极致的内敛与精准。
“破。”
随着叶盛淡漠的声音响起,那漫天紫色的剑影如同泡沫般瞬间消散。紫衣女子真身显现,她手中的长剑,竟被叶盛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点在了剑脊最不受力的地方!
“嗡——!”
长剑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紫衣女子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长剑几乎脱手!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高下立判!
叶盛甚至没有离开马鞍,仅仅以指代剑,一招之间,便破了她苦练多年的绝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紫衣女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叶盛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不甘。
叶盛收回手指,语气依旧冰冷:“现在可以说了,为何拦路?”
紫衣女子咬了咬嘴唇,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挫败和倔强:“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很强,想打一场试试!不行吗?”
这个理由,让一旁紧张观战的老刘差点咬到舌头。就因为感觉人家强,就跳出来拦路动手?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点……
叶盛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已闪过一丝厉色。这种莫名其妙的挑衅,在他看来是极大的不敬。他周身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显然动了真怒,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就在叶盛即将有所动作的瞬间,马车车厢里,传出了萧寒陵平静的声音:
“叶盛,算了。”
叶盛动作一滞,回头看向车厢。
车帘掀开,萧寒陵走了下来。他目光落在那个紫衣女子身上,仔细地打量着。就在刚才女子出手的瞬间,他体内的《弈心诀》便已自行运转。他并未感知到任何杀意、恶意,甚至没有寻常江湖人好勇斗狠的戾气。这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极为纯粹的战意,一种对强者、对更高武道的纯粹渴望与好奇,如同赤子之心,不染尘埃。
这种感觉,很奇特。
萧寒陵走到叶盛身边,对那紫衣女子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姑娘,我这位朋友性子冷,不喜争斗。方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姑娘这般拦路试剑,是否有些唐突了?”
紫衣女子看到萧寒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马车里还有人,而且气质如此温润如玉,与旁边那个冷冰冰的剑客截然不同。她哼了一声,收剑归鞘,虽然败了,却依旧昂着头:“唐突?江湖儿女,遇到高手切磋一下怎么了?谁知道他这么厉害……”后半句带着点嘟囔,倒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她看了看叶盛,又看了看萧寒陵,忽然抱拳道:“我叫紫璎!今日打扰了!后会有期!”
说完,竟不再纠缠,身形一闪,如同紫色的燕子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路旁的密林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叶盛看着紫璎消失的方向,眉头依然紧锁:“殿下,此女来历不明,行为古怪,为何放她离开?万一……”
萧寒陵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望着紫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无妨。我观她并无恶意,只是个性使然。她的战意,很纯粹。”
《弈心诀》的感知不会错。这个名叫紫璎的女子,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心思单纯,唯剑是痴。这样的心性,在复杂的江湖中,倒是难得。
老刘这时才凑过来,拍着胸口:“哎呦喂,吓死老奴了!这姑娘,怎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幸亏叶小哥身手了得!”
叶盛没有理会老刘的马屁,看向萧寒陵:“殿下,我们是否要改变路线?或者加快速度?以免此女另有同伙。”
萧寒陵笑了笑,转身重新登上马车:“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继续赶路吧,老刘,听说前面的镇子,杏花酒可是一绝。”
“好嘞殿下!”老刘一听有酒,立刻把刚才的惊吓抛到脑后,欢天喜地地扬起马鞭。
叶盛见状,也不再坚持。他看了一眼紫璎消失的树林,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疑虑,但终究还是策马跟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上路,轱辘声声,碾过山道。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仿佛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但萧寒陵心中明白,江湖路远,像紫璎这样“感觉很强就想挑战”的人,恐怕不会只有一个。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江湖。
他的江南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了。不过,这样似乎……也挺有趣。他嘴角微扬,闭目继续运转心法,感受着沿途的风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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