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褪期的风像是被谁抽走了骨头，晨起时竟带了丝暖烘烘的意思。云瑶舒舒服服地展开内侧新冒的嫩瓣，鹅黄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水润的光泽，活像刚剥壳的荔枝，透着股招人疼的娇憨。
“总算不是砂纸擦脸的感觉了。”她惬意地晃了晃花瓣，感受着根系在土壤里舒展的舒畅，“再这么养下去，说不定能提前解锁‘开花’成就。”
昨天烈那小子临走时的眼神她可没错过——明明就是好奇得紧，偏要摆出副“我只是路过顺便盯梢”的拽样，活像只偷喝了牛奶还想抹掉胡须上奶渍的猫。云瑶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花瓣抖得像风中的铃兰。
正乐呵着，药圃外传来了熟悉的轻缓脚步声。不是烈那咋咋呼呼的动静，而是带着种规律的沉稳，像老式挂钟的摆锤，一下是一下，精准得让人安心。
“哟，墨小哥来了。”云瑶立刻切换到“乖巧莲花”模式，连新冒的嫩瓣都悄悄收了收，“今天该不会又要给我做‘全身扫描’吧？”
墨提着个陶罐走进来，深蓝色的兽皮长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的银线藤蔓像是活了过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今天换了根木簪束发，几缕墨色的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本就清俊的脸多了几分温润。
他走到云瑶面前，没像昨天那样直接探查，而是先将陶罐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浇在根系周围。那水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碰到土壤就化作丝丝缕缕的能量，顺着根系往云瑶“身体”里钻——比昨天巫祭给的元石粉温和，却更绵长。
“这就是灵泉水？”云瑶舒服得想哼哼，“比自来水高级多了，简直是植物专用营养液啊。”
墨浇完水，才蹲下身，指尖泛起淡绿色的微光。这次他靠得很近，云瑶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的细小露珠，像落了两排星星。
“昨天的元石粉吸收得不错。”他低声开口，声音比清晨的风还轻，“灵韵力增长很稳定，比同龄雌性灵植快了近三倍。”
云瑶心里咯噔一下——三倍？这会不会太扎眼了？她赶紧收敛了些药泉能量的释放，只留了刚好能跟上“正常增速”的份额。
“看来得藏拙啊。”她暗自嘀咕，“在新手村就暴露全部实力，是会被Gm盯上的。”
墨的指尖在花瓣上方一寸处缓缓移动，那淡绿色的微光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勾勒着每一片花瓣的轮廓，连最外层焦褐花瓣上的细小纹路都没放过。他的眼神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符文，偶尔眉头微蹙，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细节。
“奇怪……”他忽然停下手，指尖悬在新冒的嫩瓣上方，“你的灵韵力核心似乎比普通灵植更凝练，而且……带着点不属于元力的气息。”
云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来了！这小哥的感知力也太逆天了吧？这都能察觉到？
她正琢磨着怎么“掩饰”，墨却收回了手，站起身，眼底的疑惑很快被一种平静取代，仿佛刚才的发现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恢复得很好。”他拿起空陶罐，语气听不出波澜，“继续保持，化形应该用不了太久。”
“啊，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必须更谨慎才行。”她暗自告诫自己。
于是，云瑶调整了策略。她不再追求肉眼可见的“好转”，而是将药泉的能量更多地用于夯实基础——重点滋养那些看不见的根系，以及修复植体内部细微的损伤。至于表面的花瓣和叶片，则维持着一种“要死不活但偏偏就是不断气”的顽强状态。
这就好比装修，先搞好水电管线这些隐蔽工程，外表暂时维持毛坯。
效果立竿见影。
巫祭，墨，再来探查时，那灰色的测试石依旧沉寂。他用肉眼仔细观察，发现这株九色莲的外在状态似乎停滞了，没有变得更好，但诡异的是，也没有变得更差。那种微弱的生机感，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却始终不曾彻底熄灭。
这种违背常识的“稳定”，反而让巫祭更加上心。他来的次数愈发频繁，有时甚至会在园圃旁一坐就是小半天，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云瑶，仿佛要将她看穿。
云瑶被盯得“花”毛倒竖。‘老爷子，您没事吧？不用去给族人看病吗？不用去主持祭祀吗？老盯着我一朵花算怎么回事？我脸上有功法秘籍吗？’
她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只不过围观的只有一位执着的老爷爷。
这天下午，巫祭又来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用木杖测试，而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云瑶的一片莲叶。
他的手指粗糙，布满老茧，但动作却异常温柔。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平和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渡入云瑶的植体。
云瑶吓了一跳，差点条件反射地把这外来能量排挤出去。好在及时稳住，她感觉到这股能量带着一种探查的意味，温和地在她体内流转了一圈，似乎在评估着她的真实状况。
‘这是在……给我做体检？’云瑶恍然，立刻配合地放松植体，任由那股能量游走，同时拼命收敛药泉残留的气息，将自身伪装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植物版）。
片刻后，巫祭收回了手，脸上的皱纹因为困惑而挤得更深了。
“奇怪……太奇怪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根系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活力？内部也没有继续衰败的迹象。但这股生机从何而来？无法感知到元力吸收，也无法感知到外来的滋养……”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云瑶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惋惜，变成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带上了一丝研究者的狂热。
云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别看了别看了！再看我也不会开花给你看！至少现在不会！’
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巫祭墨修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兽皮袋里，取出了一小撮闪烁着微光的粉末——那是部落每月定量配给、极其珍贵的元石磨成的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粉末，均匀地撒在云瑶根部的土壤周围。
“小家伙，”他用只有他和云瑶能听到的音量，喃喃道，“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坚持下去……或许，你真是兽神赐予炎狼部落，那一线微弱的希望之光。”
说完，他深深看了云瑶一眼，拄着木杖，步履略显蹒跚地离开了。
云瑶愣住了。
她能感觉到，那元石粉末一接触土壤，就开始散发出精纯的能量，虽然远不如她的药泉，但比空气中游离的元力要浓郁和易于吸收得多！
而且，巫祭的话……他并没有放弃她！他甚至在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况下，选择了投资！
一股暖流，混着些许酸涩，涌上云瑶的心头（花蕊？）。在这个陌生而艰难的世界，这份来自长者的、沉默的信任与支持，显得尤为珍贵。
‘老爷子，够意思！’她内心感动，‘就冲你这份眼力和这份心意，等我发达了，一定给你养老！让你成为部落最潮的巫祭！’
感动之余，她也没忘记正事。
她尝试着引导根系，去吸收那些元石粉末的能量。
过程比吸收药泉费力，但比吸收空气中稀薄的元力要高效得多。元石的能量进入植体后，与药泉残留的生机相辅相成，让她恢复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丝。
‘不错不错，双核驱动了！’云瑶满意地评估着。‘照这个速度，也许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就能……’
她忍不住开始畅想未来，化形成功，拳打小狼崽，脚踢……呃，还是先脚踏实地吧。
日子就在这种“被重点关注”和“偷偷努力”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云瑶的植体内部，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萎缩的根系重新变得饱满有力，甚至向外延伸了一点点；内部输送能量的脉络被拓宽、加固；最核心处的生命本源，那一点灵光，也越来越凝实、明亮。
外在的表现，就是她那“要死不活”的状态维持得越发稳固，甚至……旁边几株离她比较近的、同样有些萎靡的普通药草，似乎也因为长期沐浴在她无意中逸散出的微弱药泉气息和元力波动下，长势变得比其他区域的药草要稍微好上那么一丢丢。
这个变化非常不起眼，混杂在园圃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一个人。
几天后的清晨，烈再次来到药圃采集训练所需的活血草。他敏锐地发现，靠近那株九色莲附近的一片活血草，颜色似乎更为鲜亮，叶片也更肥厚。
他采下一株，放在鼻尖嗅了嗅，药力似乎也比其他的要浓郁一丝。
烈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株依旧“半死不活”的九色莲上，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双臂，站在园圃边，锐利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云瑶身上，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剖析个透彻。
‘又来了又来了！’云瑶内心哀嚎，‘今天也没轮到你站岗呀大哥，你不用去训练吗？不用去狩猎吗？你的天才人设是靠盯着一朵花发呆维持的吗？’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宿敌时刻关注的靶子，压力山大。
烈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眼神中的探究和怀疑，几乎凝成了实质。他采完药草，转身离开，但那紧绷的背影，明确传达出一个信息——这事，没完。
云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花瓣无风自动地颤了颤。
‘不行，得加快速度了。’她感受到了无形的紧迫感。‘在小狼崽彻底把我当成什么邪门玩意儿研究之前，必须拥有自保之力！至少，得能开口说话，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这天墨给云瑶做完日常记录，正准备，转身就走，却在路过药圃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云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烈正扒着石墙的边缘，只露出半颗浅金色的脑袋，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被抓了个正着。
空气瞬间凝固了。
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直起身，耳朵尖都红透了，却还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我、我是来看看……看看这株莲花有没有偷懒！”
墨挑了挑眉，嘴角似乎极快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哦？莲花也会偷懒？”
“当然会！”烈硬着头皮瞎编，“比如……比如长得慢了点！”
云瑶在心里笑得花瓣都快抖落了：“小狼崽子这借口找的，还不如说担心我被鸟叼走呢。”
墨没戳破他，只是点了点头：“那你可要看好了。巫祭说，她是部落未来的希望，不能出任何差错。”
“知道了知道了！”烈挥挥手，像是在赶人，“你赶紧走吧，这里有我呢！”
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药圃。
烈等他走远了，才磨磨蹭蹭地走进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云瑶，径直走到昨天那块石头旁坐下，背对着她，肩膀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云瑶看着他那副“我在站岗但我就是不看你”的别扭样，差点笑出声。
“想看就看呗，藏着掖着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故意晃了晃新冒的嫩瓣，让鹅黄色的光晕在晨光里更显眼了些。
果然，身后的少年肩膀动了动，似乎偷偷转了半个脑袋。
云瑶强忍着笑，继续“自言自语”：“今天的灵泉水真好喝，比昨天的元石粉甜……就是不知道明天有没有加餐。”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吃货。”
云瑶立刻回怼（在心里）：“总比某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食肉动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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