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朝阳刚漫过聚贤楼焦黑的飞檐，苏镜就踩着废墟里的瓦砾俯身翻找。昨夜清剿西域余党时，从阿古拉尸身搜出的半张密信还攥在她手心 —— 信上 “火、三、西、兵” 四个墨字潦草如鬼画符，边缘沾着的金箔蜡碎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与父亲日记中 “西域密信惯用金箔蜡加密，防人私拆” 的记载完美对应。
“姑娘，槐树下有暗格！” 林墨的喊声突然刺破晨雾。苏镜循声奔去，只见聚贤楼后院的老槐树下，两名卫兵正用撬棍撬动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个巴掌大的铜盒，盒身錾刻的西域火焰图腾，与驿馆木盒、密室铜牌的纹路同出一脉，显然是西域使团的专属器物。
苏镜指尖捏着铜盒边缘，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只有本泛黄的线装簿子，封面上用西域文写着 “密语录” 三个字，扉页还夹着张折叠的羊皮纸 —— 纸上画着幅简易地图，红墨标注 “西域使团驿馆东厢房第三块地砖”，旁边画着个与密信上相同的 “火” 字符号，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显然是刚藏不久。
“这就是使团的密语簿！” 苏镜的指尖轻轻拂过簿子上的烫金纹路，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父亲当年追查西域密信时，曾在日记里惋惜 “西域密语需对应簿子破译，若能得之，通敌案或有转机”，如今密语簿到手，那半张密信的秘密，父亲旧案里缺失的关键环节，或许都能在此刻解开。
她将密语簿与羊皮纸小心收入怀中，转身对林墨吩咐：“带十名卫兵随我去驿馆，羊皮纸标注的地砖下，定有更多加密密信 —— 说不定还藏着父亲当年没找到的证据。”
林墨刚要召集卫兵，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玦带着锦衣卫疾驰而来，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翻飞，脸上满是急色：“苏镜，糟了！天牢里的楚珩跑了！”
“跑了？” 苏镜手里的铜盒 “哐当” 撞在瓦砾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天牢有三重守卫，他怎么可能逃出去？”
“是李忠！” 萧玦勒住马缰，语气里满是懊悔，“昨夜三更审讯时，李忠突然暴起，用藏在袖口的短刀刺伤狱卒，还趁乱打开了楚珩的镣铐，两人一起冲了出去！我们追至城外乱葬岗，只找到李忠的尸体 —— 心口插着楚珩的贴身匕首，显然是被灭口了，楚珩却没了踪迹。”
苏镜的脸色瞬间沉如寒潭。楚珩是人皮灯笼案的核心，他手里握着西域密信、兵部勾结、甚至父亲旧案的关键线索，如今他逃脱，不仅之前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天启城百姓还会面临新的危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攥紧密语簿：“楚珩没走远，他要找的，定是我们手里的密语簿和驿馆密信。我们兵分两路 —— 你带锦衣卫全城搜捕，重点盯防西域商会、黑风寨这些旧据点；我去驿馆挖密信，务必在他之前拿到证据！”
萧玦点头应下，马鞭一扬：“小心！楚珩阴险狡诈，若遇危险，立刻放信号弹！”
苏镜颔首，带着林墨和卫兵翻身上马，马蹄声踏过晨雾弥漫的街道，朝着西域使团驿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驿馆东厢房的地砖还是之前撬开的模样，灰尘在晨光里浮动。苏镜按照羊皮纸的标注，蹲在东厢房角落，指尖抚过第三块地砖的边缘 —— 果然摸到处细微的缝隙。她示意卫兵用撬棍轻撬，地砖 “咔嗒” 一声弹起，下面藏着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三封加密密信，还有半块刻着 “兵” 字的青铜牌，牌身的云纹与兵部令牌的纹路完全一致，甚至还能看到边缘磨损的痕迹，显然是长期使用所致。
“兵部的铜牌！” 苏镜捏着铜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 “兵” 字，心里突然闪过个念头，“楚珩与兵部的勾结，比我们想的更深 —— 这铜牌说不定是他自由进出兵部的凭证，甚至能调动部分兵力！”
她刚将密信与铜牌收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墨立刻拔刀出鞘，冷喝：“谁在外面？”
“是我……” 周显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他被两名卫兵押着，官服上还沾着尘土，脸色惨白如纸，“苏少卿，我知道楚珩藏在哪！他逃狱后肯定去城西西域商会，那里是他和使团的秘密据点，密室里还藏着密语簿副本和与兵部的勾结账册！”
苏镜眼神一凛，上前一步逼近周显：“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 我之前帮楚珩传递过密信，去过商会密室一次！” 周显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密室在商会后院的柜台后，墙面有块活动砖，里面藏着他们所有的秘密！苏少卿，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苏镜盯着周显的眼睛，见他瞳孔因恐惧而收缩，语气不似作假，便对卫兵吩咐：“把周显绑在马背上，看好他！我们现在就去西域商会！”
西域商会位于城西偏僻小巷，门口挂着 “西域特产” 的褪色木牌，门帘半掩，里面静得只有麻雀啄食的细碎声响。苏镜示意卫兵守住巷口，自己则带着林墨和两名卫兵，轻手轻脚推开门 —— 大堂里空荡荡的，货架上摆着些干瘪的葡萄干和褪色的地毯，看起来早已废弃，只有柜台后的墙面，有块青砖颜色明显更深，边缘还留着撬动过的痕迹。
“就是这里！” 周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急切的讨好，“墙面后面是密室，藏着他们所有的罪证！”
苏镜让两名卫兵守住门口，自己则与林墨举着灯笼，轻轻推动那块青砖 —— 墙面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个黑漆漆的密室入口，一股混杂着墨味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心机关。” 苏镜压低声音，率先举着灯笼走进密室。密室不大，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加密密信和账册，最里面的紫檀木桌上，放着本与她手里一模一样的密语簿，旁边的青铜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块刻着 “兵” 字的铜牌，与驿馆找到的铜牌纹路一致，显然是批量打造的。
“这些就是铁证！” 苏镜的指尖划过密信上的金箔蜡，心里满是激动 —— 有了这些密信、铜牌和密语簿，楚珩与兵部的勾结，西域使团的阴谋，都将无所遁形。
她让人将密信、账册和密语簿小心装袋，刚要转身离开，密室的石门突然 “砰” 地一声落下，外面传来楚珩阴恻恻的声音：“苏镜，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把密语簿和密信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苏镜的心脏猛地一沉 —— 楚珩竟然真的在这里！她强装镇定，对着石门喊道：“楚珩，你已是丧家之犬，就算拿到密语簿，也改变不了你勾结西域、构陷忠良的事实！如今李广倒台，李达被抓，你的党羽所剩无几，不如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全尸？” 楚珩的笑声带着疯狂，“苏镜，你以为我楚珩会任人宰割？密室角落里有三桶炸药，引线已经点燃 —— 要么把密语簿扔出来，要么我们一起炸成碎片，让天启城的百姓看看，他们信任的苏少卿，是怎么和我同归于尽的！”
苏镜低头一看，果然在密室角落看到三桶黑黝黝的炸药，引线正冒着细小的火星，距离炸药桶只剩寸许距离！
“快灭火！” 苏镜大喊着扑过去，林墨和卫兵也立刻冲上前，用脚踩、用刀砍，可引线烧得太快，不等他们靠近，“轰隆” 一声巨响，炸药轰然爆炸！
碎石和灰尘瞬间淹没了密室，苏镜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林墨扑过来护住她，声音里满是焦急：“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苏镜咳嗽着推开林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 密室的屋顶塌了大半，架子上的密信和账册被烧得焦黑，只有少数几封还能辨认，那本备用密语簿也只剩半本，唯有青铜盒里的铜牌完好无损，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可惜了……” 苏镜的指尖抚过焦黑的密信，语气里满是惋惜，“不过还好，铜牌还在，这也是证明楚珩与兵部勾结的铁证。我们先回昭镜司，整理残存的密信，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线索。”
回到昭镜司，苏镜不顾身上的擦伤，立刻将残存的密信和半本密语簿铺在案上。密语簿里用西域文和汉文对照记载着密语规则：“火 = 火焰山宝藏，三 = 三更，西 = 西域商会，兵 = 兵部，交 = 交接，应 = 接应”。结合半张密信上的 “火、三、西、兵、交、应” 六个字，她很快破译出完整内容：“今夜三更，西域商会，交接火焰山宝藏，兵部派人接应。”
“原来如此！” 苏镜猛地一拍案，“楚珩和兵部约定今夜三更在商会交接宝藏，这是抓他们的最好时机！”
林墨也激动地握拳：“只要抓住交接的人，就能坐实兵部与楚珩的勾结，人皮灯笼案也能彻底结案了！”
苏镜立刻让人去请萧玦，不多时，萧玦带着锦衣卫赶到，手里还拿着份供词：“刚从李达嘴里审出来的，兵部负责交接的就是他，手里有李广给的兵部令牌，能调动二十名卫兵。楚珩也会去商会，说是要亲自监督交接。”
“好！” 苏镜眼底闪过厉色，“我们今夜就在西域商会设伏，一举抓获楚珩和李达，彻底了断此案！”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西域商会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虫鸣声在巷子里回荡。苏镜带着五十名昭镜司卫兵和三十名锦衣卫，将商会团团围住 —— 前门由萧玦带队，后门交给林墨，她则带着几名精锐，悄悄潜入商会大堂，藏在横梁上等候。
三更的鼓声刚过，商会的大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李达带着二十名兵部卫兵，抬着个半人高的木箱走了进来。他四处张望片刻，压低声音喊道：“楚珩先生？我按约定带宝藏来了，人呢？”
横梁上的苏镜眼神一凛，对下面比了个手势。就在李达转身要走的瞬间，她突然从横梁上跃下，玄色官服在空中划过道残影，手中长剑直指李达咽喉：“李达，你和楚珩的交易，该结束了！”
李达和卫兵们瞬间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立刻拔刀反抗，可刚举起刀，就被从门外冲进来的萧玦和锦衣卫团团围住。刀剑出鞘的寒光映在李达脸上，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里的令牌 “哐当” 掉在地上。
“苏镜！萧玦！你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达的声音发颤，双腿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苏镜冷笑一声，将破译的密信和铜牌扔在他面前，“你勾结楚珩私分火焰山宝藏，参与制作人皮灯笼，还用‘醉魂香’毒害百姓 —— 这些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达看着密信上的字迹和熟悉的铜牌，再也支撑不住，“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绝望：“我认罪！我全都认罪！是我叔叔李广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楚珩交接宝藏，就杀了我妻儿！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广？” 苏镜上前一步，语气冷厉，“他现在在哪？还有没有其他阴谋？”
“我…… 我不知道李广在哪……” 李达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但我听他说，兵部密室里还藏着十盏人皮灯笼和大量‘醉魂香’，想在中元节夜里点燃，趁乱制造恐慌，帮楚珩夺权！密室就在兵部大堂后面，开关是个刻着‘兵’字的青铜旋钮！”
苏镜的心脏骤然一紧 —— 中元节只剩两日，若是让那些灯笼点燃，天启城百姓又将陷入恐慌！她立刻对萧玦吩咐：“你带人将李达和卫兵押回昭镜司，严加审讯，务必问出李广的下落！我带林墨去兵部，销毁灯笼和‘醉魂香’！”
萧玦点头，眼神凝重：“小心！李广老奸巨猾，说不定在密室设了埋伏！”
苏镜应了一声，带着林墨和二十名卫兵，快马加鞭往兵部赶去。
兵部大堂一片漆黑，只有门口两名卫兵提着灯笼，昏黄的光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苏镜示意卫兵绕到后门，自己则和林墨借着树影掩护，悄悄潜入大堂。按照李达的说法，她在大堂后壁摸到个刻着 “兵” 字的青铜旋钮，轻轻一转，石壁 “咔嗒” 一声打开，露出个暗格 —— 里面果然藏着十盏人皮灯笼，灯笼皮上的缝合线泛着冷光，旁边还堆着十几包 “醉魂香” 粉末，刺鼻的异香扑面而来。
“就是这些！” 苏镜的眼神里满是愤怒，“林墨，让人找些柴火来，把这些害人的东西都烧了！”
林墨立刻让人找来干柴，将灯笼和 “醉魂香” 堆在一起，点燃了火焰。熊熊火光中，人皮灯笼发出 “滋滋” 的声响，仿佛是冤魂的哀嚎。苏镜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 这些残害百姓的凶器，终于要被彻底销毁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达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是李广！苏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立刻对林墨使了个眼色，林墨会意，带着卫兵悄悄绕到李广身后。
李广走进大堂，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暗格处传来火光，心里顿时起了疑。他刚要转身离开，林墨突然从柱子后冲出，手中长刀直指他的后背：“李广，你被捕了！”
李广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拔出佩刀想要反抗，却被涌上来的卫兵团团围住。他看着苏镜，眼神里满是怨毒：“苏镜！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我和楚珩早就成功了！”
“成功？” 苏镜冷笑一声，将铜牌和密信扔在他面前，“你勾结西域使团，私分宝藏，制作人皮灯笼，构陷我父亲 —— 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揭穿你的阴谋！”
李广看着地上的证据，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手里的佩刀 “哐当” 掉在地上。他瘫软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绝望，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苏镜让人将李广绑起来，押回昭镜司。路上，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薄雾洒在街道上，照亮了满地的尘埃。苏镜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宫墙，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 楚珩还在逃，父亲日记里被撕掉的页码、楚珩口中的 “先帝旧部”、西域使团的真正目的，这些谜团还没解开，她的追查，远未结束。
回到昭镜司，萧玦早已在门口等候。见苏镜押着李广回来，他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李达已经招了，李广还有个秘密据点在城外黑风寨，楚珩很可能藏在那里。”
苏镜点点头，眼神坚定：“我们现在就去黑风寨！不抓住楚珩，人皮灯笼案就不算真正结束！”
萧玦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忍不住劝道：“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先歇半个时辰，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不了。” 苏镜摇摇头，拿起案上的密语簿，“楚珩狡猾，若是让他察觉动静，肯定会再次逃跑。我们现在就去黑风寨，务必将他一举抓获！”
她将密语簿贴在心口，指尖抚过烫金封皮上蜿蜒的螭纹，确认暗扣严丝合缝后，才将其稳妥塞进广袖夹层。晨曦穿透雕花窗棂，在她玄色织金襦裙上投下细碎光斑，那抹裹着晨雾的身影穿过回廊，腰间昭镜司玉牌与檐角铜铃一同轻晃，在空寂的庭院里荡出细碎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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