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馆的短暂交锋,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霍靳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温念那戒备到极点的眼神,将他最后一丝试图靠近的卑微念头也彻底碾碎。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见任何人,只是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那个叫“曜曜”的孩子的脸,和温念冰冷警惕的眼神,交替浮现。
她的孩子……
j她和路易斯·范德比尔特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应该死心了,不是吗?她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那个孩子聪明可爱,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孩子与自己那惊人的神似),他霍靳言,早就是被摒弃在外的、多余的过去。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为什么,在看到她把孩子护在身后的瞬间,他会产生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
嫉妒,不甘,还有那被强行压抑了五年、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名为“怀疑”的火种,在此刻死灰复燃,并且越烧越旺。
那份“死亡证明”……真的毫无破绽吗?
温念如此激烈的反应,仅仅是因为厌恶他,怕他打扰她现在的生活?还是……在隐藏什么?
一个可怕的、他不敢深思的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的脑海——如果,如果那个孩子,不是路易斯的呢?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震,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不可能!温念恨他入骨,怎么可能留下他的孩子?而且,那份死亡证明……时间、地点、病症,都那么“吻合”……
可万一呢?
万一那是她为了彻底摆脱他,精心设计的骗局呢?
这个“万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摁灭烟蒂,眼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混杂着痛苦与疯狂的光芒。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必须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来人!”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助理应声而入。
“两件事。”霍靳言的声音冰冷如铁,“第一,动用我们所有的力量,重新彻查五年前温念在瑞士的所有行踪,尤其是医疗记录!我要最原始的数据,哪怕是把那些医院的数据库翻个底朝天!注意,是所有医院,包括那些不起眼的私立和小型公立医院!”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去查那个孩子,温曜。我要知道他确切的出生日期、出生地点、出生证明……所有能证明他身份来历的文件!记住,要绝对隐秘,不能惊动温念和范德比尔特家族!”
助理心中凛然,知道老板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连忙应下:“是,霍总!”
风暴,在霍靳言心中已然成型,即将席卷而出。
另一边,温念在科技馆受惊后,第一时间加强了所有安防,并将大部分工作转为线上处理,尽量减少外出。她感觉到,霍靳言似乎起了疑心,平静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她联系了“K”,告知了最新的情况。
“他起了疑心,”“K”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凝重,“以他的性格和能量,一旦开始怀疑,就不会轻易放弃。之前的‘死亡证明’恐怕经不起他不计代价的深挖。”
“我知道。”温念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眼神坚定而冰冷,“我从来没指望能永远瞒住他。我只是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筹码。”
“你打算怎么做?”
“他既然要查,那就让他查。”温念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查到的,必须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K’,帮我准备另一份‘礼物’,一份……更逼真,更能让他‘满意’的‘真相’。”
她要主动出击,引导霍靳言的调查方向,用一个更“完美”的谎言,来掩盖那个真正的秘密。
“明白。材料会尽快准备好。” “K”顿了顿,提醒道,“但是温念,谎言终究是谎言,编织得再完美也有被戳穿的风险。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温念轻轻重复着,目光投向正在客厅地毯上专注拼着巨型航空母舰乐高的儿子,眼神柔软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坚硬,“我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带着曜曜,彻底消失。或者……让他霍靳言,付出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霍靳言的行动力是恐怖的。巨大的资源和金钱投入下去,很快就有了一些模糊的反馈。
关于温念六年前在瑞士的行踪,确实被清理得异常干净,但并非毫无痕迹。他的人费尽周折,从一个已离职的、曾在那家出具“死亡证明”的小医院工作过的护工口中,挖到了一条模糊的信息——他隐约记得,当时确实有一个情况危急的亚裔孕妇被送来,但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很快就被一辆来自苏黎世的神秘救护车接走了,后续如何,他并不清楚。
而医院关于那个时间段的部分原始登记记录,似乎存在被人为修改或销毁的痕迹。
这条信息,让霍靳言心中的怀疑更加深重!
而关于温曜的调查,则遇到了更大的阻力。范德比尔特家族对信息的保护几乎是顶级的,孩子的出生记录被加密层层保护。他的人只能从一些外围信息推断,这个孩子大约是在温念“失踪”后七个多月左右,在苏黎世某家顶级私立医院出生的。
七个多月……
这个时间点,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霍靳言!
如果孩子是七个多月出生,那怀孕的时间……正好能对上他醉酒那次!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
这个结论,让霍靳言浑身血液都沸腾了!狂喜、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排山倒海而来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的儿子!可能还活着!而且就是那个让他莫名感到亲切的曜曜!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雄狮。他必须立刻确认!立刻!
他拿起车钥匙,不顾助理的劝阻,直接冲出了办公室。他要去见温念!他要当面问清楚!哪怕被她再次羞辱,哪怕与她彻底撕破脸,他也要知道答案!
而此时,温念也收到了“K”的预警——霍靳言似乎查到了关键的时间节点,正朝着正确的方向逼近,并且,他正驱车前往她的住所,情绪极不稳定。
温念看着屏幕上霍靳言车辆移动的轨迹,眼神冰冷如霜。
她走到客厅,看着坐在地毯上、因为拼好了一个复杂部件而开心欢呼的儿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温柔却决绝的笑容。
“曜曜,妈妈带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一个……需要你帮妈妈一起,骗过一个坏蛋叔叔的游戏。”
曜曜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是打败恶龙的游戏吗?”
温念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丝,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对,打败……一条执迷不悟的恶龙。”
她拿出“K”刚刚加密传送过来的、一份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关于温曜“真实”出生证明和路易斯与孩子亲子关系证明的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其藏在了书房的隐秘保险柜里。
接着,她拨通了路易斯的电话。
“路易斯,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了。”
“霍靳言,正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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