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颂》的排练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距离正式慰问演出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般的紧张气息。指导老师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的目光在林丁丁和何小萍之间来回扫视,迟迟没有最终确定A角的人选。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所有人都明白,最终的A角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林丁丁几乎住在了排练厅。她放弃了所有休息时间,每一个动作都反复打磨,力求完美无瑕。她甚至开始调整自己的饮食和作息,只为了在演出时达到最佳状态。那种破釜沉舟的架势,让郝淑雯都感到有些心惊。
“丁丁,你别太拼了,身体要紧。”郝淑雯忍不住劝道。
“拼?”林丁丁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眼神却冷冽,“不拼,难道把机会拱手让给那个何小萍吗?”她绝不能输,尤其是在经历了匿名信风波之后,她更需要用这个A角来证明自己,来挽回颜面。
然而,越是急切,越是容易出纰漏。在一次连续高速旋转后的定格动作中,林丁丁因为求稳心切,核心稍有松懈,落地时脚步出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晃动。这个失误极其细微,在激烈的舞蹈动作中本不易被察觉,但却被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指导老师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与此同时,何小萍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静”的状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加练,反而开始有意地调整节奏。她花更多的时间去听音乐,去理解歌词背后的情感,去揣摩织女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变化。刘峰给她的那个笔记本,被她翻得起了毛边,上面不仅有刘峰的心得,她也开始用铅笔写下自己的感悟。
她的练习变得更加专注和内省。当音乐响起,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动作舒展而自然,情感的流露不再是刻意的表现,而是如同呼吸般本能。那份从磨难中淬炼出的坚韧,与角色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她的织女,哀而不伤,盼中有刚,仿佛不是在等待被拯救,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抗争。
刘峰偶尔会从排练厅外经过,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一个如绷紧的弓弦,时刻准备射出最完美的一箭;一个如沉静的深潭,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快要到了。他找到陈灿和萧穗子,三人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商议。
“演出前最后一次联排,就是最终决定的时候了。”刘峰低声道,“我们帮不上技术上的忙,但可以确保到时候,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陈灿会意,拍了拍胸脯:“放心,排练厅里里外外,我盯着,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捣乱。”
萧穗子也点点头:“我会一直在场,如果……如果小萍跳得真的好,我会把真实情况记录下来。”她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她的笔,或许也能成为一种力量。
一切都已就位,只等那最终审判般的联排到来。
演出前三天,最后一次全要素联排在团里的小礼堂进行。团领导、各队队长悉数到场,气氛庄重得如同正式演出。
灯光亮起,音乐流淌。
林丁丁率先上场。她跳得无可挑剔,技巧娴熟,情绪饱满,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她就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台下领导们频频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然而,当音乐进行到后半段,需要表现织女内心复杂情感和与命运抗争的段落时,林丁丁的演绎,虽然标准,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像是在完成一套规定动作,完美,却少了灵魂的撞击力。
轮到何小萍了。
她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她沉静的脸上。音乐响起的瞬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何小萍,她就是望穿秋水的织女。她的期盼带着血泪,她的坚韧透着骨气,她的欢欣染着沧桑。尤其是那个曾被指导老师盛赞的回眸,眼神里交织着无尽的思念、不屈的挣扎和破茧重生的光芒,直直地撞入观众的心底。
她没有林丁丁完美,甚至在某些技巧细节上还有瑕疵。但她整个表演所呈现出的那种强大的、真实的情感张力和生命厚度,让整个礼堂陷入了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音乐停止。
何小萍微微喘息,站在光晕里。台下寂静无声,几秒钟后,才爆发出热烈的、持久的掌声。这掌声,与之前给林丁丁的礼貌性掌声不同,带着震撼和由衷的赞许。
王政委带头鼓着掌,侧头对身边的舞蹈队长低声说了一句:“这个何小萍,有点东西。”
指导老师站在台下,看着何小萍,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的林丁丁,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前奏已经结束,大幕即将拉开。而站在舞台中央,迎接掌声和灯光的,会是谁?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联排结束后的那个下午,文工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所有人都知道,决定《织女颂》A角人选的时刻到了。
林丁丁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谁敲门都不开。郝淑雯焦躁地在走廊里踱步,几次想去找指导老师或者政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们都能感觉到,那原本十拿九稳的A角,正在从指缝中溜走。
何小萍则独自一人走到了排练厅后面那个无人的角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练习,只是静静地坐在鞍马底座上,望着天边渐渐聚拢的晚霞。她的心情异常平静,仿佛刚刚在舞台上倾尽所有的不是她自己。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命运,或者,交给那些能看清舞蹈本质的人。
刘峰没有去打听任何消息。他像往常一样,在工具房里擦拭着器械,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波澜。但他的耳朵却留意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陈灿和萧穗子也保持着沉默,他们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带来变数。
决定是在傍晚时分传来的。
指导老师和舞蹈队长一起走进了女兵宿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林丁丁听到动静,猛地打开了门,脸上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难以掩饰的紧张。
指导老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站在门边的林丁丁和刚从外面回来、站在宿舍中央的何小萍身上。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经过团领导研究,并综合考虑业务能力、舞台表现以及对角色的理解深度,决定由何小萍同志,担任此次慰问演出《织女颂》的A角。林丁丁同志作为替补A角,也要做好随时上场的准备。”
话音落下,宿舍里一片死寂。
林丁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死死地盯着指导老师,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精心维持的甜美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惨白的绝望和不敢置信。她猛地转身,冲回宿舍,“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里面随即传来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
郝淑雯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狠狠地瞪了何小萍一眼,跺了跺脚,也冲回了宿舍。
其他女兵们面面相觑,神色复杂。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有人则难掩惊讶。
何小萍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清那个决定。她愣愣地看着指导老师,直到萧穗子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摇晃了一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她赢了?她真的……拿到了A角?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梦想成真那一刻,无法自控的洪流。她连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何小萍同志,”指导老师看着她,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组织上信任你,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肯定,更是责任。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在正式演出中,拿出最好的状态,为文工团争光!”
“是!队长!我一定全力以赴!”何小萍用力挺直脊梁,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声回答。这是她进入文工团以来,声音最响亮、最坚定的一次。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全团。
陈灿听到后,兴奋地一挥拳头,直接跑去找刘峰报喜。萧穗子则在日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刘峰在工具房里,听到陈灿带来的消息,擦拭器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真正开怀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骄傲,更像是一个辛勤的园丁,终于看到自己守护的幼苗,顶开巨石,绽放出了第一朵花。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何小萍个人的胜利,也是他改变命运轨迹的一次重大成功。原剧情里那个备受欺凌、最终精神崩溃的何小萍,在这个时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他暗中铺就的阶梯,终于抓住了属于她的高光时刻。
晚上,何小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想起初来时的惶恐,想起被嘲笑的窘迫,想起匿名信带来的绝望,更想起刘峰一次次不动声色的扶持……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为了铺垫今晚这个结果。
她悄悄摸出那颗一直没舍得吃的彩色水果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甜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窗外,月色皎洁。
定角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面对台下千百双眼睛的正式演出,即将到来。拿到A角只是开始,如何在这个位置上站稳,绽放,是摆在何小萍面前,下一道需要全力以赴去解答的考题。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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