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处仓库旁边的第三储物间里,弥漫着尘封已久的棉布和橡胶气味。何小萍在一堆叠放整齐的物资中,找到了那双属于自己的、尺码合适的练功鞋。鞋子是半旧的,鞋底有轻微磨损的痕迹,但整体完好,比她自己那双快要磨穿底的鞋好了太多。她小心翼翼地将新鞋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走出储物间,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到刘峰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池边清洗着沾满油污的双手,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坚实而可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刘峰同志,”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少了些以往的颤抖,“谢谢您。”
刘峰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他看到何小萍怀里抱着的练功鞋,和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混合着感激与不安的复杂情绪。
“不用谢我,”他笑了笑,语气平和,“是组织上的安排,物尽其用。”他再次将功劳推给了“组织”,一如既往地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不给她任何心理负担。
何小萍看着他被水打湿的、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划痕,渗着点点血珠。那肯定是他刚才修理器械时不小心划伤的。
她的心猛地一紧。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做着一切,解决着别人的困难,却从不在意自己受了多少细小的伤。
“您的手……”她忍不住出声,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刘峰低头看了一眼,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浑不在意:“哦,没事,小口子。修东西难免的。”
他的轻描淡写,反而让何小萍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想起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从最初的解围,到澡票,到成分,到军装,到流言中的维护,再到此刻的练功鞋……一桩桩,一件件,细致入微,悄无声息。
他图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也给不了他任何东西。
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回报他的冲动涌上心头,可她搜肠刮肚,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沮丧。
刘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小萍同志,如果你真的想谢我,就好好跳舞。”
何小萍怔住了,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把你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舞蹈上。”刘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跳出成绩,跳出光彩,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价值。这就是对我,对组织,最好的回报。”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一直以来,她努力跳舞,是为了不辜负他的帮助,是为了在这里站稳脚跟。可此刻,她忽然明白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他不是在要求她回报,他是在给她指明方向——一条依靠自身实力赢得尊严和认可的道路。这条路上,他可以是引路人,可以是守护者,但最终走下去的,必须是她自己。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她没有躲避,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我会的!刘峰同志,我一定会的!”
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和坚定的光芒,刘峰的脸上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个女孩骨子里的韧性,正在被一点点激发出来。
“快回去试试新鞋吧,”他温和地说,“下午还要排练。”
“嗯!”何小萍用力抹去眼泪,抱着新鞋,转身跑开了。她的脚步不再迟疑,充满了力量。
刘峰看着她消失在宿舍楼拐角的轻快背影,低头看了看虎口那道细微的划痕,轻轻笑了笑。
这点小伤,比起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微不足道。
他抬头望向文工团上空那片湛蓝的天。命运的齿轮,正在他一次次的干预下,缓慢而坚定地偏离着原有的轨迹。
何小萍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半旧的练功鞋。鞋子很合脚,包裹性很好,踩在地上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下午的排练,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每一个跳跃都更加轻盈,每一个旋转都更加稳定,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力量。当她再次完成那个曾经让她恐惧的托举动作时,她在男演员稳健的手臂上舒展开身体,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排练厅高高的穹顶,心中一片澄澈与安宁。
她知道,托举着她的,不仅仅是战友的手臂,更是那份沉甸甸的、无声的信任与期望。
她必须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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