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斤成了勘测司最新的“重点研究对象”,尽管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晚上睡觉时身上会微微发亮吗?跟营里有些老兵的旧伤疤阴雨天会疼差不多,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但他身上的“亮”,却让林知理等人心惊肉跳。
连续三晚,子时前后,只要太平缸的水面显现异常星空倒影,王九斤在熟睡中,其胸口、后背、手臂几处特定位置,便会浮现出极其暗淡的、仿佛由内部透出的浅蓝色光晕。光晕的形状不是随机的,而是隐约构成了几组扭曲的、断断续续的线条,与太平缸倒影中某些星体连线有模糊的相似之处。白天光照下,这些位置的皮肤毫无异状,即使用石磊最灵敏的试剂测试也检不出任何残留。
更关键的是,当石磊尝试用那粒暗红晶体碎屑靠近王九斤发光最明显的胸口位置时,那些光晕线条竟然微微“蠕动”了一下,亮度有瞬间的增强,而几乎同时,太平缸倒影中对应区域的一片模糊星区,也同步泛起了涟漪!甚至,放置在旁边的那块深灰色石板,表面似乎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他身上……被‘标记’了?还是说,他本身无意中成了这能量网络的一个……微弱的‘活体接收器’或‘反射点’?”墨十七震惊不已,拿着各种检测工具却无从下手,“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理或能量作用原理!”
赵琰不顾病体,仔细对比了王九斤身上光晕线条的走向、太平缸倒影的星图连线,以及北虏送来的皮质示意图上的简化网络。“有部分重合,但不完全一致。”他眉头紧锁,“王九斤身上的‘图’,更破碎,更偏向朔阳关局部,像是……整个大网络在关城这个‘方形’区域内的‘微缩投影’或者‘接地气’的表现?因为他就生活在关内,长期暴露在微弱的渗透能量下?”
“难道‘心之血’……”谢无忧猛地看向睡得四仰八叉、还吧唧嘴的王九斤,眼神变得惊疑不定,“指的不是具体物件,而是……某种具有特殊‘共鸣’体质的人?就在我们身边?”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后背发凉。如果“心之血”指的是一个活人,那北虏想要“交换”的……会不会就是他?
“不可能。”林知理斩钉截铁地否定,“如果王九斤是目标,他们早该有更具体的行动,而不是留下谜语般的石板和笔。况且,‘心之血’在示意图上是一个独立的‘钥匙点’,与朔阳关(方形)是分开标注的。王九斤身上的现象,更像是关内环境与能量网络长期相互作用的偶然产物,一个意外的‘症状’,而非‘钥匙’本身。”
她更倾向于认为,王九斤身上的异变,是他们持续研究、尤其是利用太平缸和特定物质进行“互动”实验后,无意中“激活”或“放大”了关内某个本来就存在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印记”。这印记可能很多人都有,只是王九斤因为某种未知原因(体质、常活动区域、甚至那晚他第一个发现太平缸异常?)表现得更明显。
“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林知理快速部署,“第一,严密监测王九斤的身体状况和‘发光’规律,但不要过度干扰他,更不要让他察觉异常引起恐慌。第二,利用他这个意外的‘活体探测器’,尝试更精细地与太平缸、乃至与那石板互动。既然他对特定能量有反应,那我们或许能通过他,间接‘感受’到一些仪器捕捉不到的细微变化。”
于是,在一种怪异而紧张的氛围中,实验继续。王九斤被以“协助夜间记录”的名义,安排在靠近太平缸的厢房休息(他本人毫无异议,甚至觉得离食堂更近是好事)。墨十七和石磊设计了一套复杂的联动记录装置:一端连接太平缸附近的感应器,一端连接王九斤床头(假装是记录他睡眠呼吸和室温),还有一端对准那深灰色石板。
几天下来,数据积累显示:王九斤身上的发光现象确实与太平缸倒影出现高度同步,且发光强度与倒影的“清晰度”和“稳定性”呈正相关。当用暗红晶体碎屑同时靠近他和太平缸倒影特定位置时,两者的反应存在约半息的延迟,似乎王九斤身上的反应稍快一丝。
“他像是一个……更灵敏但更粗糙的‘前置感应器’?”石磊分析数据,“能量扰动可能先被关内环境吸收或‘过滤’,体现在他身上,然后才被太平缸这个更精密但可能有一定‘延迟’或‘缓冲’的装置映射出来?”
与此同时,对那支羽毛笔和石板的研究也取得了古怪进展。墨十七尝试了各种方法在石板上留下痕迹——炭笔、刻刀、墨水、甚至用能量微弱的“微桩”靠近——石板均毫无反应,光滑如初。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被羽毛笔尖的硬化胶质划破了手指,一滴血珠落在石板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血珠并未如常滚落或摊开,而是像被石板瞬间吸收般消失不见。紧接着,在血滴落下的位置,石板上浮现出了一条细如发丝、长约寸许的暗红色线条,线条微微扭曲,随即隐没。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血……需要血?”墨十七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向石板。
重复实验(用动物血、不同人的血)证实,只有新鲜的、未凝固的人血,滴在石板上会被吸收,并留下短暂的血线。血线持续时间和长度,与血量、以及滴血者的状态似乎有关。当石磊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石板上时(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出现的血线极其暗淡且瞬间消失;而用王九斤睡着时无意蹭到的一点血滴(他挠破了蚊子包)测试时,血线则相对清晰,持续了约两息。
“这石板……能‘读’血?或者,血是一种‘墨水’或‘能量媒介’?”赵琰推测,“北虏留下它和笔,意思是让我们用血在上面‘书写’回应?笔尖的暗红色颜料……可能也是某种血制品?”
这个发现,结合皮质示意图上“心之血”的标记,以及王九斤身上的异变,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北虏预期的“交易”沟通方式,可能涉及生命的某种本质能量,而“血”是关键的媒介之一。
“不能轻易尝试。”林知理阻止了墨十七想用自己更多血进行书写实验的冲动,“我们不知道这种‘书写’会引发什么后果,是否会被对方追踪,甚至是否会直接对书写者造成伤害。必须更谨慎。”
她看着桌上那三样邪门的物件,又看看隔壁厢房传来王九斤均匀的鼾声,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警惕。北虏的“交易”层层递进,每一步都在将他们引向更核心、也更危险的领域。他们给出了部分“结构图”,提供了“纸笔”,暗示了“墨水”,耐心等待着回应。而他们手中,除了越来越多的谜团和几个意外发现的“现象”,似乎并没有能与之对等交换的、明确的“筹码”。
除非……他们能破解“骸骨之城”和“心之血”的确切含义和位置,掌握更多关于那个“网络”和“轴心”的主动知识。
“加强对‘白骨甸’方向情报的搜集,任何古老传说、地理异象、乃至北虏部落的人员异常调动,都要留意。”林知理吩咐谢无忧,“同时,赵琰,你集中精力,尝试根据太平缸倒影的变化、王九斤身上的‘图’,以及我们已有的所有星图和大地勘测数据,构建一个更精确的、关于朔阳关周边能量网络‘局部拓扑’的模型。我们需要知道,除了倒影之水,另外两个‘钥匙点’最可能藏在哪片阴影里。”
窗外夜色深沉,太平缸的水面依旧平静。但勘测司众人都知道,那平静之下,涌动着他们尚未理解的暗流。王九斤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肉饼……多加葱……” 他胸口的位置,一抹微不可察的淡蓝光晕,轻轻闪烁了一下,与缸中某颗偏远的暗星倒影,频率微妙地同步了一瞬。
石板静静地躺在桌上,吸收过血滴的表面,在油灯照不到的角落,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瞥见的湿痕,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笔划,等待着有人将其续写。
而遥远的西北荒原深处,篝火并未燃起,但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注视”,仿佛随着石板上那短暂出现的血线,悄然将目光投向了朔阳关的方向。这场无声的讨价还价,因为一滴意外的血,似乎悄然拉紧了那根无形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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