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的“山寨军训”,让黑风寨的空地上每日都回荡着赵虎严厉的口令声和山贼们粗重的喘息与哀嚎。立正、稍息、列队、跑步……这些简单到枯燥的动作,被赵虎以近乎苛刻的标准反复锤炼着这群散漫惯了的乌合之众。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虽然私下里怨声载道,但至少表面上,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站成三排,跑步时也不会立刻散成一盘沙。更重要的是,一种无形的约束感开始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赵虎那句“令行禁止”不再是一句空话,而是与每日的口粮和逐渐适应的身体疲惫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纪律的刻刀,最初带来的必然是疼痛,但唯有经历这番雕琢,顽石方能显现出璞玉的轮廓。
赵虎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支队伍初步成型,山寨那股死气沉沉的混乱气息被驱散了不少,一种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秩序力场”正在形成。而这股力场,似乎与他体内的气血隐隐呼应。三日来,他并未刻意修炼,但气血境一层巅峰的修为却愈发稳固,那层通往第二层的屏障似乎越来越薄,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水到渠成地突破。这或许就是章纲中所提及的“势力凝聚力微幅提升”带来的反馈。
这天下午,结束了又一轮堪称折磨的体能训练后,赵虎没有立刻宣布解散。他看着眼前这群虽然站得笔直,但眼神中难掩疲惫与一丝麻木的手下,心中清楚,光靠高压和恐惧,无法赢得真正的归心。纪律是骨架,但血肉,需要另一种东西来填充。
“解散。”赵虎的声音依旧平稳,“狗剩,侯三,跟我来。其他人,原地休息,不得喧哗。”
众人如蒙大赦,大部分直接瘫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腿脚,好奇地看着赵虎带着狗剩和侯三走向山寨角落那几间最破败的、用来安置伤号的窝棚。
窝棚低矮阴暗,是用树枝和茅草胡乱搭成的,勉强能遮风挡雨。一走进去,一股混杂着汗臭、草药味和淡淡腐臭的浑浊气息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棚内躺着四个人,都是在疤脸时期受伤,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和照顾,伤口恶化,如今只能苟延残喘。他们看到赵虎进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和畏惧,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都躺着,别动。”赵虎抬手制止了他们,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的伤势。
一个伤了腿,伤口化脓肿胀,散发着异味;一个胸口缠着脏污的布条,渗着黄红色的脓血;一个胳膊扭曲变形,显然是骨头断了没接好;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气息奄奄,似乎是内伤久未痊愈。
侯三捏着鼻子,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嫌弃和不情愿,小声嘀咕:“寨主,这几个……都快不行了,疤脸在的时候就不管了,您何必……”
狗剩却紧跟在赵虎身后,看着伤者痛苦的样子,小脸上满是同情和不忍。
赵虎没有理会侯三,他走到那个腿伤化脓的伤者面前,蹲下身。那伤者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寨…寨主…小的…小的没用…”
“别说话。”赵虎语气不容置疑,他仔细查看了伤口,脓液黏稠,周围皮肤红肿发烫。“狗剩,去弄点干净的清水和布来。侯三,去找找寨里有没有酒,越烈越好,再找点盐来。”
“啊?酒?盐?”侯三一愣,这些东西在山寨可是稀罕物,尤其是酒,疤脸自己都宝贝得很。
“快去!”赵虎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
侯三一个激灵,不敢再多问,连忙跑了出去。
狗剩则立刻行动起来,很快找来一个破瓦罐,里面装着还算清澈的泉水,还有几块虽然旧但洗得还算干净的粗布。
赵虎接过布,蘸着清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清洗伤者腿上的脓疮和污垢。他的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面对的不是令人作呕的伤口,而是一件需要修复的物品。前世在救灾中,他处理过太多比这更惨烈的情况。
伤者起初吓得紧闭双眼,但预想中的责骂甚至补刀并未到来,只有清凉的水和轻柔(相对而言)的擦拭。他偷偷睁开眼,看着赵虎近在咫尺的、平静而认真的侧脸,一时间愣住了。其他几个伤号也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权力并非只有鞭挞与索取,有时,俯身拂去尘埃,更能照见其真正的重量。
这时,侯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坛子和一个小布包:“寨…寨主,酒找到了,就剩这半坛了。盐…盐也只剩这么点了。”
赵虎接过酒坛,拔开塞子,一股劣质但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他又打开布包,里面是些泛黄粗盐。
“忍着点。”赵虎对那伤者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烈酒倒在清洗过的伤口上。
“呃啊——!”伤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烈酒杀菌带来的灼烧感,无异于二次伤害。
窝棚内外,所有听到这声惨叫的人都是心头一颤。那些在空地上休息的山贼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向窝棚方向,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寨主是在……用刑?
侯三更是缩了缩脖子,暗道这位新寨主果然狠辣,对快死的人都不放过。
然而,赵虎的动作并未停止。他用沾了烈酒的布再次擦拭伤口,然后捏起一撮粗盐,细细地撒在创面上。伤者已经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做完这一切,赵虎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虽然手法算不上专业,但至少比之前那脏污的布条好了太多。
他站起身,对另外几个已经看呆了的伤号说道:“你的胸伤,需要清创排脓。你的胳膊,骨头可能长歪了,需要打断重接。还有你,”他看向那个气息奄奄的老者,“内伤拖得太久,需要慢慢调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落在伤者耳中,却如同天籁。他们原本已经认命,等着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里,没想到新寨主不仅来看他们,还……还愿意给他们治伤?哪怕过程如此痛苦!
那个断了胳膊的汉子,挣扎着用还能动的手撑起身体,声音哽咽:“寨主……您……您真的愿意救我们这些废人?”
赵虎看着他,目光深邃:“在黑风寨,没有废人。只有还没派上用场的人。只要你们还认我这个寨主,还愿意守寨子的规矩,我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放弃弱者,即是放弃秩序的根基。因为今天的弱者,可能曾是昨天的强者,亦可能是明天秩序的支持者。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伤者,以及门口偷偷张望的侯三心上。
侯三看着赵虎那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窝棚里那些伤号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光,心里第一次对这位新寨主产生了某种超越恐惧的复杂情绪。这位爷,狠起来是真狠,杀疤脸眼都不眨,训练起来往死里操练;可有时候……他又做些看起来“很傻”的事情,比如公平分粮,比如救治这些公认的“累赘”。
狗剩则感觉鼻子有点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看着赵虎的背影,只觉得无比高大。他想起自己快饿死时被老寨主捡回来,如今新寨主又给了这些绝望的伤者活下去的机会。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努力,报答寨主的恩情。
赵虎吩咐狗剩和侯三,按照他刚才的方法,给另外两个外伤者也初步清理了伤口,用掉了最后那点盐和酒。对于内伤的老者和需要正骨的汉子,他暂时没有太好办法,只能让他们先安心休养,承诺之后想办法。
做完这一切,赵虎才带着狗剩和侯三走出窝棚。
外面空地上休息的山贼们,看着他们出来,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之前的恐惧和抱怨依旧存在,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微弱的认同。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看得见,新寨主没有放弃那些连他们都觉得没希望的同伴。
赵虎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你们都看到了。”
众人沉默,屏息聆听。
“他们,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是寨子里的一员。因为受伤,被当成废物扔在那里等死。”赵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我赵虎的寨子里,不养闲人,也绝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兄弟!”
“今天,他们倒下了,我们照顾他们。明天,若是你们中的谁倒下了,只要你还认这黑风寨,还守我立下的规矩,我赵虎,同样不会放弃你!”
“我要的黑风寨,不是一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土匪窝!而是一个能让大家拧成一股绳,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扛,能让每个人,哪怕是伤者、弱者,都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的地方!”
尊严,不是强者的施舍,而是秩序赋予每个遵守者的、最基本的权利。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尤其是那几个伤号,隔着窝棚听到这番话,更是热泪盈眶,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空地上的山贼们,看着赵虎,看着那几间破败的窝棚,再回想这几日虽然辛苦却公平分到的粮食,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中滋生。那是一种……归属感?或者说,是一种看到了不同于疤脸时代的、某种更稳定、更值得期待的未来的模糊影子。
侯三低着头,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狗剩则激动得小脸通红,胸膛起伏。
赵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恩威并施,今日这“恩”,算是初步种下了种子。
“好了,今日训练到此为止。解散!”赵虎挥了挥手。
众人这次没有立刻瘫倒,而是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下腰板,才陆续散去。他们离开时,不少人还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几间窝棚,眼神复杂。
赵虎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气血的流动。就在他刚才说出那番话,感受到众人心态明显变化的瞬间,那层气血境一层的屏障,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一股比之前更加雄厚温暖的气流自然生出,在经脉中欢快地奔腾起来。
气血境,第二层,成了。
人心的向背,本就是这世间最磅礴的力量之一。汇聚人心,即是汇聚力量。
他抬头,望向西边那莽莽群山,野狼寨的方向。内部的凝聚力每增强一分,应对外部威胁的底气,便足上一分。
这黑风寨,正在按照他的意志,一步步地被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虽然依旧弱小,但骨架已立,血肉渐生。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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