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的香气，如同一种无声的宣言，在公寓里萦绕不去。它没有立刻改变什么，却又悄然改变了一切。
两人之间的相处，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客气和疏离进一步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密。他们依然划分着公寓的“领地”，但界限正在变得模糊。林深习惯在睡前将客厅的灯光调至适合阅读的亮度，因为苏晚常在那里处理工作到深夜；而苏晚则会在他清晨对着剧本发呆时，默默将他手边凉掉的咖啡换成温热的蜂蜜水。
工作上的交集更是前所未有地加深。寻找投资只是第一步，后续与资方的细节洽谈、与剧组各个部门的协调、应对林建国可能的新一轮施压、以及《归程》开机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所有事务都千头万绪，紧密交织，将两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会议室里，林深专注聆听苏晚与法务逐条核对合约细节，在她与对方僵持不下时，他会适时开口，以演员的专业角度提出对某个条款的见解，往往能一针见血，打破僵局。他的沉稳和专业，成了苏晚凌厉攻势最有效的补充。
而在与服化道、摄影等主创团队沟通时，苏晚对剧本内核和艺术呈现的精准把握，以及她调动资源解决实际难题的超强能力，则让林深能更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她替他挡掉不必要的应酬和干扰，为他营造出最适合创作的“真空”环境。
团队里的人都是人精，很快便察觉出这对“艺人-经纪人”组合的非同寻常。
陈明看着在片场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并肩而坐、低声快速交流的两人，忍不住对身边的宣传助理小声感叹：“我以前觉得深哥和周姐配合得就算好了，现在看……这简直是降维打击。你看他俩，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
宣传助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苏姐一个手势，深哥就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深哥皱下眉，苏姐就能精准定位问题所在。这默契……说他们刚认识几个月，谁信？”
这些议论或多或少也传到了林深和苏晚耳中，但他们都选择了忽略。或者说，无暇顾及。
一种超越契约的信任和依赖，在日以继夜的并肩作战中悄然滋生，牢固扎根。
这天晚上，两人再次在公寓客厅加班到深夜。茶几上铺满了分镜头脚本和场景设计图。林深指着其中一幕湖边戏的构图，眉头微蹙：“这里的机位，如果从男主角背影切入，再缓缓拉远，会不会比直接给正面特写，更能表现那种物是人非的孤独感？”
苏晚凑近细看，发丝几乎擦过他的手臂，带来一丝微痒。她沉吟片刻，眼睛一亮：“有道理。而且可以和三年前他们初遇的那场戏形成呼应，我记得那场戏就有个类似的运镜。我明天一早就和王导、摄影指导沟通。”
她抬起头，正对上林深近在咫尺的目光。他眼底有疲惫的血丝，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共鸣的专注和光亮。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百合花的香气在夜色里显得愈发浓郁。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着痕迹地稍稍拉开距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很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弄吧。”
林深也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动手整理散落的图纸。动作间，他习惯性地揉了揉鼻梁，似乎又被花香困扰。
苏晚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起身回房后，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让夜风更多地涌进来，冲淡那固执的甜香。
她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那瓶盛放的百合，花瓣在灯光下洁白得有些不真实。然后，她的目光移向林深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深度合作，捆绑前行。这原本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可当界限真的开始模糊，当工作伙伴的身份之外，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在不受控制地滋生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掌控自如。
而门的另一边，林深靠在门板上，并未立刻休息。他听着窗外隐约的风声，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混合了百合香与苏晚身上淡雅气息的味道。一种陌生的、却并不让人排斥的暖流，在他心间缓缓淌过。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枚百合纹身，第一次没有感到茫然，反而有一种模糊的、近乎笃定的平静。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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