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归程》第一次剧本围读结束。
林深还沉浸在角色巨大的情感张力中，胸腔里仿佛还回荡着台词带来的余震。男主角那种在迷失与寻找间的痛苦挣扎，与他内心深处某些模糊的共鸣相互碰撞，让他有种精疲力尽却又异常亢奋的感觉。
导演和几位主创对林深的理解和表现力赞不绝口，尤其是他对角色“记忆空洞”那一部分的细腻处理，连编剧苏晚都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回到临时休息室，林深接过陈明递来的温水，刚松了松领口，苏晚便跟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脸上看不出太多围读顺利后的轻松。
“感觉如何？”她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剧本很好，”林深如实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很有力量，也很……消耗人。”他抬眼看向她，“这个角色，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越复杂，才越有突破的可能。”苏晚走到他对面，没有坐下，而是将平板电脑转向他，屏幕上显示着一套高级公寓的室内结构图，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看起来宽敞明亮。“这是公司在‘云璟府’为《归程》项目长期租赁的公寓，安保和隐私性都是一流。”
林深微微蹙眉，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给他看这个。剧组为重要主演安排住宿是常事，通常他会住在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或者自己在拍摄地附近有固定居所。
“拍摄期间，我会住在剧组酒店。”他陈述自己的习惯安排。
苏晚摇了摇头，目光锁定他，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不，是我们一起住进这里。”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深握着水杯的手指顿住了，他抬眸，清晰地看向苏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们？一起？”
“是的。”苏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安排，“你，和我。”
“理由？”林深的语气沉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不悦和抗拒。即便她是经纪人，公私分明也是底线。同住一个屋檐下？这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职业边界，也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适。
“为了《归程》。”苏晚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回答得迅速而冷静，“林深，你刚才也说了，这个角色复杂且消耗人。常规的剧本围读、片场排练，不足以让你完全‘成为’他。我们需要的是沉浸式体验。”
她向前一步，指尖点在平板屏幕上那间公寓的客厅区域，眼神锐利：“从明天起，直到《归程》拍摄结束，那里就是你的‘角色准备室’，也是我的‘临时指挥中心’。我们需要最大限度地共享空间和时间，随时讨论角色，磨合状态，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关于剧本、角色乃至舆论的突发状况。距离，是默契和效率的天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补充道：“公寓是顶层复式，上下两层，房间独立，互不干扰。这无关私人生活，纯粹是出于对项目极致负责的专业考量。”
林深沉默着，胸膛微微起伏。
他理解她所说的“沉浸式体验”，顶尖的演员确实会采用各种方法贴近角色。他也承认，苏晚对剧本和角色的理解深度，可能确实需要高频次的、不受时空限制的沟通。
但是，同居……
这感觉太怪异了。和一个认识不过几天，虽然签了契约，但本质上依旧陌生的女人。
“没有别的选择？”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有些发干。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苏晚斩钉截铁，“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林深。一百八十天，不是从你拿到奖杯那天开始算，而是从你真正‘成为’那个能拿到奖杯的人开始算。”
又是那个冰冷的倒计时。
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神经上。
他看着苏晚，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笃定，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又像一道不容拒绝的指令。
他想起签约时那份孤注一掷的决心，想起剧本带给他的强烈悸动，想起父亲电话里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似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为了那个影帝，为了挣脱枷锁，他需要付出代价。而眼下，接受这个“同居指令”，似乎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一种混合着无奈、妥协以及一丝被强行推动的烦躁感，在他心头交织。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抗拒被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取代。
“多久？”他问，声音低沉。
“直到《归程》杀青。”苏晚回答，收起了平板，“明天上午十点，搬家公司会到你的公寓。陈明会协助你。我希望下午三点，能在云璟府看到你。”
她说完，不再看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转身利落地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轻轻带上。
林深独自站在原地，窗外是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被打乱的、习以为常的生活轨迹。
沉浸式体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但愿这代价，最终能换来他想要的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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