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巅,时间在极度的寂静与紧绷中缓慢流淌。冰蓝色的极光在天幕上无声流转,映照着下方两个相倚的身影,以及这片残破古老空间中弥漫的、山雨欲来前的死寂。周云羲蜷缩在凌烬怀中,双目紧闭,长睫微颤,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悠长。她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冰裔之力,在凌烬渡来的、中正平和的混沌元气引导下,正从最初的狂暴奔涌,逐渐变得温顺、有序,如同汹涌的江河被引入了既定的河床,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自行运转、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神魂。传承带来的剧痛与意识冲击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一种对自身力量初步的、模糊的掌控感。她眉心的幽蓝印记稳定地散发着柔和光晕,与这玄冰界碎片隐隐共鸣。
凌烬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冰晶柱,同样闭目调息。他的情况要糟糕许多。强行催动混沌之力硬撼慕容锋的神念化身,几乎耗尽了他的本源,经脉多处受损,混沌气旋黯淡无光,旋转滞涩。更麻烦的是,慕容锋那充满污秽邪能的神念冲击,残留着一丝极其阴毒的腐蚀性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神魂与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与阵阵寒意。他必须全力运转混沌之力,才能一点点将其磨灭、吞噬。
然而,福兮祸所伏。在这极致压力与生死危机的逼迫下,凌烬对体内这股源自混沌、霸道无匹的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焚灭一切的阳火与某种未知阴力的简单融合,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其“混沌”的本质——无序中的有序,毁灭中的生机,阴阳未分时的原始与包容。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旋,不再强行压制或疏导,而是尝试着去“包容”那丝邪能,去“同化”这玄冰界无处不在的极致寒意。
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经脉欲裂的剧痛和神魂震荡的眩晕。但凌烬的心志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得坚如玄铁,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无上毅力推动着这危险的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将最后一丝邪能彻底磨灭、并将其精纯能量化为己用时,异变陡生!
“嗡——!”
他丹田内那原本黯淡滞涩的混沌气旋,猛地一震,随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颜色不再是简单的暗红与冰蓝交织,而是化为了一种更深邃、更接近本源、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之色!气旋中心,那一点极细微的混沌奇点,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吸力!不仅疯狂吞噬着他体内残存的元气,更开始掠夺般地吸收着周围空间中弥漫的、精纯的玄冰寒气!
“呃啊!”凌烬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体仿佛要炸开,又像是要被掏空!极寒与极热在混沌气旋的碾磨下,不再冲突,而是被强行分解、打散、最终融为最本源的混沌能量,补充着气旋的消耗,并反哺着他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肉身!
破而后立!在耗尽力量、驱除邪秽、并初步明悟混沌真意后,他竟在这玄冰界的极致环境中,意外地打破了某种瓶颈,使得混沌之力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也更加……如臂指使!
他周身毛孔不自觉张开,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玄冰寒气。这足以冻裂神魂的极致寒意,此刻涌入他体内,却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混沌气旋迅速同化,非但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带来一种清凉舒泰之感,加速着他伤势的修复!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重归深邃的漆黑,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他,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意凛然;此刻,他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蕴藏着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他对力量的掌控,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几乎在他睁眼的同时,怀中的周云羲也轻轻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离,带着传承冲击后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中,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沧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她体内的冰裔之力已初步稳固,虽然远未达到巅峰,但已能收放自如,不再有反噬之忧。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劫后余生的庆幸,力量突破的明悟,对眼前之人的依赖与感激,以及面对即将到来的终极危机的凝重,交织在一起。
“你醒了。”凌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感觉如何?”
周云羲微微颔首,试图坐直身体,却因虚弱而晃了一下。凌烬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稳住了她。肌肤相触,两人俱是一顿。周云羲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迅速移开目光,低声道:“无碍了。传承……初步完成。只是力量尚未完全融合,需要时间。”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凌烬,眼中带着一丝惊异,“你的气息……变了。”
凌烬松开了手臂,让她自己坐稳,点了点头:“略有突破。” 他目光扫过祭坛四周,感受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空间波动,眼神锐利起来,“慕容锋……快到了。”
周云羲的脸色也瞬间凝重。她闭上眼,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划动着玄奥的轨迹,借助与此地玄冰界的微弱联系,感知着外界的动静。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眸中冰蓝之色一闪:“他来了!正在强行撕裂玄冰界的空间壁垒!最多一炷香!”
凌烬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混沌之力在体内奔腾流转,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他握了握拳,骨节发出噼啪轻响。“此地不宜久留。祭坛虽是传承之地,但也是封印核心,一旦在此开战,恐生变故。我们必须出去,在玄冰原上与他做个了断!”
周云羲也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坚定无比:“好。玄冰原环境对我有利,可借此地寒气加持。只是……他的实力……”
“我知道。”凌烬打断她,目光落在祭坛顶端那已黯淡的“冰魄源核”残留处,又看向周云羲,“你的传承记忆中,可有关于此地封印,以及……彻底消灭玄冥或慕容锋的方法?”
周云羲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记忆碎片,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传承记忆残缺不全。只知此地是封印‘玄冥’戾气的核心阵眼之一,冰裔血脉是钥匙,也是……最好的容器。若以纯血冰裔之躯献祭,或可加固封印,但……代价是形神俱灭。至于彻底消灭……记忆中没有记载。慕容锋与玄冥意识相连,恐怕极难杀死。”
凌烬眼中寒光一闪。献祭?绝无可能!他绝不会让周云羲走上她母亲的老路!
“那就打到他形神俱灭!”凌烬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杀不死的人,只有不够强的力量!”
周云羲看着凌烬眼中那近乎疯狂的自信与杀意,心中微震。这个少年,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或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走!”凌烬不再犹豫,伸手握住周云羲冰凉的手腕。触手细腻,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周云羲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凌烬体内混沌之力爆发,身形如电,带着周云羲,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沿着来路,向着祭坛下方飞掠而去。这一次,他不再需要一步步攀登,混沌之力赋予了他短暂御空的能力,虽然消耗巨大,但速度极快!
几个起落间,两人已冲出玄冰之门,重新回到了鹰嘴崖下的那个洞穴。洞内的怪虫冰雕依旧,灵池水波不兴,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邪恶的空间波动已强烈到令人窒息!洞穴顶部的岩壁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出现道道裂痕!
“从上面走!”凌烬低喝一声,揽住周云羲的腰肢,足尖猛地跺地!
“轰!”
地面炸开一个浅坑,两人身形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了洞穴顶部的岩层,冲破积雪,重新回到了昆吾山脉那狂风呼啸、冰雪漫天的绝巅之上!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铅灰色的低垂天幕,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死寂冰原。极致的严寒与狂风瞬间将两人包裹。
几乎在他们冲出洞穴的同一时间——
“咔嚓——!!!”
一声仿佛天地撕裂的巨响从他们刚才所在的洞穴位置传来!整个鹰嘴崖剧烈震动,大块大块的冰雪和岩石崩塌滑落!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硬生生在虚空中被撕裂开来!裂缝中,无尽的血色邪光与惨绿鬼火喷涌而出,一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玄冰原!
裂缝中央,一道笼罩在浓郁黑红色邪能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唯有一双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眸清晰可见的庞大身影,一步踏出!
慕容锋……本尊……降临!
终极之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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