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的汛期比往年凶,黄河水裹着泥沙,在陈家沟北滩翻涌了整月,连夜里都能听见浪头撞岸的“轰隆”声,像无数头老牛在嘶吼。
这天半夜,陈祖望被娘摇醒时,窗纸刚泛出点鱼肚白,院外传来乡亲们慌慌张张的叫喊:“快起来!黄河里出怪事了!”
13岁的少年一骨碌爬起来,抓过搭在床头的粗布褂子就往身上套,脚还没伸进鞋里,就听见院门口“咚咚”的敲门声——是二柱,声音里带着颤:“祖望!快!去滩头!黄河里冒出个大铁牛!”
陈祖望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墙角的枣木牛鞭就往外冲。
娘在身后喊着“慢点跑”,他却没回头——他想起师父陈发科说过,光绪年间黄河发大水,陈家沟的老辈人曾在滩头见过铁牛,说那牛是镇河的神物,沉在水底百年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夜雾还没散,黄河滩上挤满了人,手里的马灯晃得滩地一片昏黄。
陈祖望挤过人群,往水边跑,刚到滩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呼吸——
浑浊的黄河水里,一头通体黝黑的铁牛正缓缓往上冒!
牛身比村里的牤牛大两倍,牛角弯得像月牙,上面挂着湿漉漉的水草,还缠着几丝青苔;牛背光滑发亮,不知在水底泡了多少年,竟没半点锈迹;四蹄陷在泥沙里,每往上冒一分,浪头就往两边退一分,像是怕惊着它。
“我的娘啊……真是铁牛!”
刘老三举着马灯,手都在抖,灯油洒了一地,“俺爹当年说过,这铁牛是老祖宗留下来镇河的,民国那阵黄河决口,它就沉了,怎么现在出来了?”
王婶攥着衣角,声音发颤:“该不会是要发大水吧?铁牛出来预警了?”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慌得要往村里跑,有人跪在地求神拜佛,马灯的光晃来晃去,映得铁牛的影子在水里飘,竟透着股说不出的玄奥。
陈祖望挤到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铁牛。
他想起师父书房里那本泛黄的拳谱,上面画着一头铁牛,旁边写着“铁牛沉底,太极藏锋”——师父说,这本拳谱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本小说的第一卷第99章写的就是“铁牛沉底,第一印没踪迹”,说当年铁牛沉水时,牛背上刻着的太极印也跟着没了踪影。
“快看!牛背上有东西!”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陈祖望赶紧眯起眼,借着马灯的光往牛背看——只见铁牛背上的水正往下流,随着水流褪去,牛背中央竟慢慢显出两个字!
那字刻得不深,却笔画清晰,借着浪头的反光,能看清是“起势”二字!
“是‘起势’!”
陈发科不知啥时候也来了,手里拄着根拐杖,声音虽轻,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太极的‘起势’!当年铁牛沉底时,牛背上刻的就是太极印,现在显出来的,是太极第一式!”
陈祖望心里猛地一跳——师父说过,“起势”是太极的根基,就像盖房子的地基,练不好“起势”,往后的招式都是空的。
这铁牛沉在水底几十年,偏偏在今天冒出来,还显出“起势”二字,难道和他的太极之路有关?
铁牛还在往上冒,浪头越来越小,最后竟在离滩头两丈远的地方停住了。
月光突然从云里钻出来,洒在铁牛身上,把“起势”二字照得发亮,连笔画里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祖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双脚分开,竟不自觉地站成了“混元桩”的姿势。
他想起师父教他“起势”时说的话:“起势要像水漫滩,看似慢,实则藏着劲;要像山立地,看似稳,实则藏着灵。”
此刻看着铁牛,他突然懂了——这铁牛就像“起势”,沉在水底时,是“藏”;现在冒出来,是“显”;藏的是劲,显的是灵。
“铁牛动了!”又有人喊。
陈祖望赶紧回神,只见铁牛的头微微抬了抬,牛角上的水草晃了晃,竟有几滴水珠顺着牛角滴下来,落在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更奇的是,随着铁牛抬头,滩上的风突然停了,连翻涌的黄河水都平静了些,只有铁牛周围的浪头,还在轻轻打着转,像极了太极图里的阴阳鱼。
“这不是预警,是指引啊……”
陈发科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陈祖望身边,声音里带着点激动,“当年铁牛沉底,是因为黄河水太凶,镇不住;现在出来,是因为太极的气要显了——祖望,你看这铁牛的姿势,像不像‘起势’?”
陈祖望顺着师父爷爷的话看过去,只见铁牛前腿微屈,后腿蹬地,头微微昂着,竟真的和太极“起势”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想起自己练“起势”时总练不好,师父说他“太急,没沉下心”,现在看着铁牛,他才明白,“起势”不是站着不动,是藏着要动的劲,是稳着要走的路,就像这铁牛,沉在水底几十年,看似不动,实则在等一个“显”的时机。
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大家都盯着铁牛,眼里没了刚才的慌,多了些敬畏。
王寡妇手里攥着块帕子,轻轻擦着眼角:“俺男人当年捞沙时,总说黄河里有神灵,现在看来,真的有……这铁牛是来帮咱们的。”
狗蛋拉着陈祖望的衣角,小声问:“祖望哥,这铁牛是不是懂太极啊?它背上有‘起势’,还像你练拳的样子。”
陈祖望蹲下来,摸了摸狗蛋的头,看着铁牛,轻轻点头:“是,它懂。太极在水里,在土里,在这铁牛身上,也在咱们心里。”
月亮越升越高,照得滩地一片银白。
铁牛就那样立在水里,牛角挂着水草,牛背刻着“起势”,像一尊活的太极桩。
陈祖望站在滩头,学着铁牛的姿势,慢慢起势——沉肩坠肘,含胸拔背,双脚像扎在土里的根,双手像托着水里的浪,竟比往常练得更稳,更顺。
陈发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姿势,又看了看铁牛,眼里闪着光。
他太爷爷陈长兴传下的拳谱里写着,“铁牛出,太极兴”,现在铁牛出来了,祖望这孩子,就是要把太极兴起来的人啊。
天快亮时,人群渐渐散了,可还有不少人留在滩头,想再看看铁牛。
陈祖望没走,他坐在滩地上,手里攥着枣木牛鞭,看着铁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想起爹,想起师父,想起王寡妇的铁锅,想起小娃们的笑声,想起这一路练拳的日子,突然明白,他的太极之路,不是一个人走,是跟着陈家沟的人走,跟着黄河的水走,跟着这铁牛走。
陈发科走过来,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热乎的玉米饼:“吃点吧,练了一晚上,饿了。”
陈祖望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他看着铁牛,问师父:“爷爷,铁牛会一直在这里吗?”
“会,也不会,”陈发科望着黄河水,声音慢悠悠的,“它来,是为了给你指引;等你把‘起势’练透了,把太极的意懂透了,它自然会回到该去的地方。”
他拍了拍陈祖望的肩膀,“记住,铁牛的‘起势’在背上,你的‘起势’在心里;铁牛镇的是黄河水,你要镇的,是自己的心。”
陈祖望点点头,把玉米饼吃完,站起身,对着铁牛,又练了一遍“起势”。
这次他没急,没慌,像铁牛那样,沉在心里,稳在脚下,双手抬起时,竟觉得有股劲从脚底往上涌,顺着胳膊,传到指尖,像黄河水在身体里流。
太阳升起来时,黄河水泛着金光,铁牛的影子在水里晃,“起势”二字还是那样清晰。
陈祖望背着牛鞭往家走,脚步很稳,心里很亮——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太极之路,有了新的指引;他的拳,不再只是自己的拳,是陈家沟的拳,是黄河的拳,是铁牛背上那“起势”二字里藏着的,生生不息的拳。
他还知道,明天清晨,他会再来滩头,看着铁牛练“起势”;他会把铁牛的事告诉小娃们,告诉乡亲们;他会把“起势”练透,把太极的意懂透,不辜负铁牛的指引,不辜负师父的期望,不辜负陈家沟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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