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笙是在一片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醒来的。
晨光熹微,如同细腻的金沙,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悄悄潜入卧室,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她先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与温暖,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回到了宁静的港湾。随后,意识渐渐回笼,她发现自己被沈烬野紧紧搂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他结实的右臂横亘在她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且充满保护的姿态,将她圈禁在他的领地之内,不容置喙,却也带来无尽的心安。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在他怀中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他还在沉睡。平日里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安然闭合,冷峻凌厉的面部线条在睡梦中变得异常柔和,甚至透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气。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浅浅的阴影,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只是,左臂上那圈刺眼的白色纱布,和他颧骨、下颌处几处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痂的细小擦伤,如同无声的铭文,清晰地提醒着她,昨日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与归属,并非一场虚幻的梦境。
一股混杂着巨大甜蜜和尖锐心疼的情绪,如同温热的潮水,在她心间缓缓弥漫开来,涨满了每一个角落。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悬在空中,极轻极轻地,虚虚描摹着他英挺的眉骨、高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生怕一点点真实的触碰,就会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打碎了这失而复得的圆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他下颌那道最明显的擦伤时,他枕边那只黑色的手机,再次不甘寂寞地、闷闷地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执着地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枕畔的轮廓,屏幕上闪烁的,赫然是“母上大人”四个字。
沈烬野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眼睫颤动了几下,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似乎要被这持续的骚扰从沉睡中拉扯出来。
南笙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就想去按掉那恼人的电话。然而,他却先一步有了动作。他甚至没有完全睁开眼,只是凭借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长臂一伸,精准地摸到那只嗡鸣不休的手机,看也没看屏幕,拇指熟练地向下一滑,直接切断了通话并将其设为静音,然后随手将手机塞到了自己那边的枕头底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被强行打扰睡眠的浓浓不悦和孩子气的烦躁。
做完这一切,他那条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将怀里温香软玉的人儿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依赖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般的鼻音,呼吸很快又变得均匀绵长,似乎再次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南笙笙被他这一连串下意识的、充满占有欲和依赖感的举动逗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心底却软得一塌糊涂,像被春日阳光晒化的。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规律的起伏,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在惊涛骇浪过后、显得尤为珍贵的宁静与温馨。她知道,枕头下那暂时被镇压的手机,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两个家族的沸腾与追问,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直到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估计时间已近中午,南笙笙才轻轻地、万分不舍地拿开他沉重的手臂,像一只偷溜的小猫,蹑手蹑脚地下床。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迅速穿好,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了客厅连接着的宽敞阳台上。
她推开玻璃门,清晨微凉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朝阳下清晰可见。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积蓄一些勇气,然后拨通了木溪月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南笙笙!你终于活过来了!”木溪月那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瞬间炸响,几乎要刺破南笙笙的耳膜,“你知道群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信息都刷屏999+了!沈烬野昨天发那条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重要事情’?你们昨天是不是在一起?他是不是回来了?你们到底……”
“溪月,”南笙笙无奈地打断她连珠炮似的、几乎不带喘气的提问,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两朵红云,声音里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涩与甜蜜,低声确认,“我们……结婚了。”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比刚才更加惊天动地、几乎能掀翻房顶的尖叫:“啊啊啊啊啊——!结婚?!你说结婚?!红本本那种?!盖着钢印的那种?!什么时候的事?!昨天吗?!我的天南笙笙你居然闪婚?!对象还是沈烬野那个活阎王?!这简直比我们最新一季的高定发布会还劲爆!快!从头招来!一个细节都不准漏!”
南笙笙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直到那边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浪稍微平息,才又贴近耳边,忍着笑意,轻声解释道:“嗯,就是昨天下午……他直接来学校接了我,然后……就去民政局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并且已经开始疯狂构思婚礼礼服设计的木溪月,南笙笙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又拨通了时云初的号码。
相比起木溪月情感充沛的澎湃,时云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平稳,甚至带着她作为法医特有的、解剖事物般的条理性和客观。
“结婚证领了?”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份检测报告是否出具。
“嗯,领了。”南笙笙已经习惯了她的风格。
“合法夫妻,法律关系明确,受《婚姻法》保护。很好,程序合规。”时云初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像是在分析案发现场的证据链,“他伤怎么样?我昨天看到小星在南家内部群里偷偷吐槽,说他烬野哥好像挂彩了,情况属实?”
南笙笙心里一暖,为好友这隐藏在冷静下的关心,轻声回答:“是真的。手臂被子弹擦伤,缝了几针,脸上有点擦伤,不过医生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就行。”
“嗯。注意观察伤口,避免感染。晚上家宴?”时云初言简意赅地继续。
“对,晚上回老宅。”
“知道了。需要我带点特效的外伤敷料或者强效止痛药吗?我这边有渠道。”她的关心,总是这样实际而高效。
“不用了,云初,家里医药箱都准备得很齐全。”南笙笙心里暖融融的。
挂了电话,南笙笙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又站了一会儿。来自闺蜜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像两股暖流,汇入她心中,冲淡了些许面对未知家宴的紧张。
她转身回到卧室,发现沈烬野已经醒了。他正靠坐在床头,背后垫着柔软的枕头,目光沉静而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经这样看了她许久。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唯有左臂那圈白色纱布,提醒着昨日的惊心动魄。
“吵醒你了?”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臂纱布的边缘,眼底满是心疼。
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边,低头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印下一个轻吻,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磁性质问:“跟木溪月和时云初报备了?”
“嗯。”南笙笙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热度,“她们……都很惊讶。”
他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似乎能想象到那番情景。
“晚上……要去老宅吃饭。”南笙笙抬起眼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她知道,那顿家宴,才是真正的战场,是他们对两个家族投下重磅炸弹后,必须直面的一次“审判”。
“我知道。”沈烬野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要去参加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聚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笃定的锐光。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担心,有我。”
他起身下床,围了条浴巾便走向浴室。南笙笙看着他那挺拔却带着伤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她走到衣帽间,打开属于他的那一半衣柜。里面的衣物不多,排列整齐,色调几乎全是黑、灰、深蓝,风格简洁、硬朗,一如他本人。
她仔细地审视着,指尖划过一件件衣物的面料。最终,她挑选了一件质地异常柔软、透气性好的黑色长袖亨利衫,和一条同样舒适的深灰色休闲长裤。黑色能最大程度地吸收光线,完美遮掩他手臂上纱布的痕迹,而柔软贴身的布料既能避免摩擦伤口,又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不会显得过分随意。
当沈烬野冲完澡,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走出来时,南笙笙已经将那套精心搭配好的衣物,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铺展在床尾。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额角因刚才忙碌而沁出的细小汗珠,以及床上那套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出的、既能掩饰伤势又不失体面的衣物,冷硬的心房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走到她面前,没有立刻去穿衣服,而是伸出手,用指背极其温柔地、眷恋地蹭了蹭她细腻温热的脸颊。
“辛苦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沈太太。”
这一声正式的、带着无比珍重意味的“沈太太”,让南笙笙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心尖像是被蜜糖浸透,又像是被羽毛搔刮,颤栗不已,羞涩地垂下了眼眸。
她看着他利落地穿上她挑选的衣服。柔软的黑色布料妥帖地包裹着他精壮的身躯,果然完美地遮住了手臂上所有的绷带,只隐约透出一点起伏的轮廓。他整个人看起来,褪去了昨日那份战场归来的凛冽戾气,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与慵懒,却依旧俊朗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整理好衣领,转身,目光沉静地看向她,然后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仿佛冰雪初融般的温柔弧度。
“走吧,”他说,声音平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为她遮蔽一切风雨的担当,“带我去‘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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