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三月的A大,积雪初融,枝头萌动着难以察觉的绿意。决定命运的邮件,如同蛰伏一冬后破土而出的嫩芽,终于带来了确切的讯息。
宁晚先收到了LSE的正式录取通知,附带全额奖学金。几乎就在同一天,江野也收到了mIt的博士后录用函,来自那位他心仪已久的大牛导师。
期待已久的果实同时成熟,悬在心头数月的巨石轰然落地,带来的却并非纯粹的狂喜,而是一种混合着释然、骄傲与淡淡离愁的复杂滋味。他们成功了,各自抵达了学术道路上梦寐以求的下一站,但代价是,地图上即将被标注出的两个坐标,相隔了整个大西洋。
消息确认的那个傍晚,他们没有去食堂,而是不约而同地走到了那棵老银杏树下。如今枝桠光秃,但在他们记忆里,它永远定格在无数个秋日的金黄,和那个夏夜星光下的拥抱。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遒劲的枝干在暮色中伸展的轮廓,许久没有说话。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凛冽的余威,吹动着他们的衣角和发丝。
“什么时候出发?”宁晚轻声问,声音融在风里。
“导师希望我六月初到岗,熟悉环境。”江野回答,目光依旧落在树干上,“你呢?”
“LSE的开学在九月底。我可能……八月过去,提前适应一下。”宁晚计算着时间。这意味着,他们最多只剩下三个多月朝夕相处的时光。
又是一阵沉默。离别的实感,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
“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相位差’吗?”江野忽然开口,转过头来看她,暮色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
宁晚点头。那是他们用来比喻可能出现的异地状态的术语。
“现在,‘相位差’的参数确定了。”他语气平稳,像是在做一个客观的陈述,“大约七小时时差,跨大西洋航程。”
“嗯。”宁晚应道,心里那丝细微的酸涩再次弥漫开来。理性的认知,无法完全抵消情感上的怅惘。
“但‘通信协议’是现成的,”他继续说着,目光牢牢锁住她,“‘数据同步’频率可以设定为每日至少一次。‘共享云端’的权限早已开放。”
他像是在部署一个跨时区的协作项目,有条不紊地列出所有确保联系畅通的技术方案。宁晚听着他冷静地规划着未来的沟通细节,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笃定,心里的酸涩渐渐被一种更坚实的暖流所取代。
他总是这样,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将不确定的情感担忧,转化为可执行、可依赖的具体方案。
“还有,”他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信封很薄,没有署名。
“这是什么?”宁晚有些疑惑地接过。
“现在不用看。”他阻止了她想要拆开的动作,声音低沉,“等到了伦敦,安顿好之后,再打开。”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郑重与些许不自在的情绪。宁晚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挺括。她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更多信息,但他已经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那棵老树。
“江野。”宁晚握紧信封,叫他的名字。
他重新看向她。
“我们会‘收敛’的,对吗?”她问,用他们之间最郑重的那个词。它不仅仅代表着数学上的稳定,更代表着他们关系的最终归宿。
江野深深地看着她,暮色四合,他眼底却像是落入了最后的星光,亮得惊人。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然后,他低下头,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额间那次如蝶翼般的轻触,这个吻带着所有的承诺、不舍、信任与笃定,如同一个郑重的盖章,烙印在了这个初春的黄昏,烙印在了彼此的生命里。
宁晚闭上眼睛,感受着唇瓣上那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感受着他手臂环住她腰间的力量,心里所有的彷徨与不安都在这一刻冰雪消融。
许久,他缓缓离开她的唇,额头却依旧轻抵着她的,呼吸有些紊乱,眼神深邃得如同望不见底的星空。
“宁晚,”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可辨的深情,“这不是‘相位差’,这是为了最终在更高维度上的‘收敛’所必需的‘路径优化’。”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是我唯一的,永恒收敛域。”
话音落下的瞬间,宁晚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幸福和彻底的安心。她用力点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暮色彻底笼罩了校园,路灯次第亮起,在老银杏树下投下温暖的光晕。相拥的两人,如同两棵根系早已紧密交织的树,共同挺立在时光的洪流中。
未启封的信,承载着未知的话语,指向伦敦的秋天。
而永恒的承诺,已在这个A大的初春夜晚,由那个郑重的吻和那句用他们独有语言诉说的誓言,牢牢锁定。
未来的路径已然清晰,跨越山海,各自攀登,只为在知识的顶峰和生命的终点,实现那场早已注定的、最完美的“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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