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象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大声赞了一句,随即示意张琰坐下。
“张将军深明大义,实乃大明之幸!”
“快请坐,细细说来,昨夜顾县究竟发生了何事?”
“祝文润那厮,还有我派去的两位兄弟,现在如何?”
张琰坐下后,便将他所知昨夜情形一一道来:
...
故事回到昨天晚上。
祝文润在彭虎、毛大壮二人的“护卫”下前往顾县。
一路上,祝文润压根不想去劝降,几番试图寻机找机会逃走。
但是被两人一直紧盯着,始终没找到办法。
他甚至故意提议绕行偏僻小路,意图制造意外逃走。
不料彭虎两人心思缜密,事先看过地图。
对武池至顾县的道路已经熟悉,识破了他的意图。
始终将他看得死死的。
祝文润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顾县城里。
见到张士仪后,祝文润眼见难以脱身,便恶向胆边生,决定先发制人。
他趁彭虎二人被拦在门外之际,在内堂中对张士仪疾言厉色道:
“士仪兄,祸事了!”
他紧紧抓住张士仪的胳膊,低声道。
“门外那两人,是武池附近山中凶悍的山贼土匪!”
见张士仪眼神一凝,祝文润立刻带着哭腔继续道:
“他们昨夜不知怎的摸进了县衙,挟持了我和我家小!并且威胁我拿出更多钱来赎换家人。”
他眼圈发红,演技逼真,临时编了个蹩脚的由头。
“他们武功极高,下手狠辣,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为了保全家人性命,我不得不顺着他们。”
“谎称…谎称士仪兄你家资丰厚,亲自带他们来顾县找你‘讨’这笔买命钱……”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跪下去:
“士仪兄,我之前一直被这两人盯得紧,现在只有这个机会,只有你能救我了!”
“还请速速调集亲兵,将这两个狂徒宰杀!”
张士仪听完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心头也是巨震。
挟持朝廷命官及其家小。
还敢明目张胆地跟到邻县的军营来索要钱财?
这伙诡异的“土匪”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但是他之前确实见到那两人气质与寻常衙役气质迥异。
又见祝文润言之凿凿,心中便信了大半。
这才有了他出堂后厉声下令擒拿彭虎、毛大壮的一幕。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张士仪瞬间起了疑心。
面对蜂拥而上的清兵,那两名“悍匪”并未拔刀乱砍。
反而极其迅捷地掏出了两把短柄燧发火铳!
张士仪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彭虎手中那柄乌黑锃亮的燧发短铳上,心头剧震。
他是行伍出身,对军械再熟悉不过了。
眼前这人拿出的火铳身线条流畅,做工精湛。
绝非民间匠人能够仿造,分明是军中严格管制的制式装备!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
近几年军中隐约传闻,邓名麾下的明军精锐已陆续换装这等便捷犀利的燧发火器。
更有说其亲兵配有一种可藏于腰间的短铳,近战时可作奇兵……
他呼吸不由得一滞,目光惊疑不定地在彭虎二人坚毅的面容上扫过。
若真如此,这两人的身份到底是何人恐怕已然呼之欲出!
“且慢!”
他猛地抬手,厉声喝止了正要扑上去的亲兵。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就在张士仪抬手喝止亲兵。
一直躲在内堂后偷听的祝文润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了出来。
张兄!切莫中了贼人缓兵之计!
他面色惶急,声音尖厉。
此等亡命之徒最善诡辩,速速格杀才是正理!
彭虎立刻把枪指向了祝文润,怒目圆睁,厉声斥道:
好个颠倒黑白的奸贼!分明是你主动请缨前来见张大人的!”
“如今竟反口诬陷我们是匪贼!
放肆!
祝文润气急败坏地指着二人。
张兄你看,这些匪类死到临头还敢...
够了!
张士仪一声断喝,目光如寒冰般扫过祝文润惨白的脸。
他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当即对身边侍立的亲兵统领沉声道:
封闭院落,严守门户。今晚之事,若有半句泄露,唯你是问。
那统领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
属下明白!府中皆是追随将军多年的老兵,断不会走漏风声。
随即一挥手,亲兵们立即无声地散开,迅速关闭了院门和各处通道。
张士仪这才转向彭虎二人,语气缓和了几分:
二位壮士见谅。非是张某多疑,只是眼下情势微妙,不得不慎。
祝文润还欲争辩,张士仪却已抬手制止:
文润兄不必多言。既然各执一词,不如请三位入内详谈。是非曲直,自有分晓。
他特意在二字上加重语气,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祝文润。
说罢,他不再理会祝文润惊慌的眼神,当先走向内室。
彭虎与毛大壮会意,两人同时狠狠瞪了祝文润一眼。
那目光中满是鄙夷与警告,随即收起火铳,昂首挺胸跟了进去。
祝文润僵在原地,脚下如同生了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哪里敢进那内室和他们对峙?!
“祝大人,请吧。”
身后传来张士仪亲兵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
两名魁梧的亲兵一左一右逼近半步,虽未动手,但那压迫之势已让他喘不过气。
祝文润嘴唇哆嗦了一下,还想挣扎:
“尔等……尔等这是何意?本官……”
“祝大人,”
亲兵头领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
“将军有令,请您入内。莫要让卑职等为难。”
说着,两人手臂微抬,已是半请半押的姿态。
祝文润面如死灰,心知今日已无退路。
他喉头滚动,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脚步虚浮。
踉跄着被“护送”进了那间内室。
一进内室,屏退左右,张士仪便转身直视二人,目光如电:
“现在没有外人。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火铳,又从何而来?”
说罢,他再不看祝文润一眼,拂袖转身,率先步入内室。
彭虎拱手,坦然道:
“张将军明鉴。我等乃大明川湖提督邓名麾下,袁象将军手下的水师陆战队员。”
毛大壮也拱手接口,他指着面如死灰的祝文润厉声道:
至于这位祝县令,昨日在武池县衙已当众解下清廷官服。”
“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早有归明之心!更是他主动向袁将军请缨,要来劝说将军归顺!
祝文润却连连摆手:
张兄切莫听信!这两人分明是土匪,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风言风语,就要来离间你我...
祝大人!
彭虎厉声打断。
袁将军那枚云纹玉佩,此刻不就藏在你的贴身内袋中吗?莫非也是我们栽赃不成?
此言一出,祝文润顿时语塞。
脸色由白转青,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张士仪见他这般情状,心中已然明了八九分。
他微微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心:
文润兄,你我同乡多年,若真有其事,何不当面说清?
这话说得极重,祝文润浑身一颤。
他深知张士仪这是在给他机会。
若是被当众搜出信物,狡辩也没有意义了。
在众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祝文润只得承认道: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收了袁将军的信物...
张士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仍保持着镇定:
既然如此,方才为何要诬陷这二位壮士?
我...我只是被情势所迫!
祝文润突然激动起来。
张兄,你千万不能投降!你可知道邓名的为人?他最是容不得身上有污点的官员!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你可记得湖广荆州府的郑四维郑总兵?两个月前原本已经答应投降。”
“就是因为过去有些不清不楚的污点,最后还不是被邓名暗中除掉了!”
“张兄,你我在清营这些年,哪能没有些不得已之处?若是投降,只怕性命难保啊!
住口!
彭虎勃然大怒。
于是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
荆州的郑四维那厮,分明是他观望风色,待价而沽!”
“我军分明给他很多次机会了,那是他自取灭亡而已!”
“袁将军早有明言,只要张将军诚心归顺,往日种种概不追究!
毛大壮也急声道:
张将军切莫听信这奸贼挑拨!袁将军以信义着称,既已承诺,断不会出尔反尔!
祝文润还要再言,张士仪却已抬手制止。
他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手中那枚温润的玉佩上,久久不语。
内室中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
武池县衙内
张琰继续说道:
“家父得知真相后,最终决定将祝文润软禁起来,并命我即刻前来,与将军共商大计。”
袁象听完这番叙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仅因为彭虎、毛大壮安然无恙。
更因为张士仪的反正之心看来确凿无疑。
他抚掌笑道:
“原来如此!好!彭虎、毛大壮临机应变,立下大功!张将军能明辨是非,更是难得!
随即他收敛笑容,正色道:
“不过,我军此行的要旨,并非顾县,而是广安。”
“只有拿下广安,才能解除重庆之围,也能在此地真正站稳脚跟。”
张琰闻言,立即领会了袁象的战略意图,追问道:
“将军深谋远虑。不知家父该如何配合,方能助将军成就此大业?”
袁象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顾县与广安之间的要道,沉声道:
“顾县现有兵马情况如何?”
张琰答道:
“顾县现有兵马不到一千五百人,其中可靠、愿随家父举义者,约占半数。”
“其余皆是马化豹安插监视之人,难以调动。”
袁象的目光在地图上的广安位置盯了一会,于是道:
时间紧迫,此事必须速决!”
“李国英在四川经营多年,绝非庸碌之辈。”
“武池易手的消息,至多再瞒三五日。一旦他察觉后方有变,必遣重兵来剿。”
“届时莫说进取广安了,便是这武池也难固守。
袁象神色凝重,问道:
“这广安城,不知城防及兵力如何?”
张琰显然有备而来:
“广安城防坚固自不必说,其地更是清军的命脉所系。”
“大军粮草辎重皆从此地中转。如今守军约三千,由马化豹亲自把守。”
袁象在堂中缓缓踱步。
忽见他脚步一顿,眼中锐光乍现,抚掌道:
“有计了!此事成败之关键,在于张将军需即刻率部回师广安。”
“待我大军攻城,你我里应外合,则此城可破!”
张琰却面露难色,摇头叹道:
“将军此计虽妙,只是…那马化豹素来疑忌家父,若无恰当缘由,恐难准我部回广安城。”
袁象闻言,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此事简单,我可派一支偏师,大张旗鼓,做出欲从武池南下,绕击广安侧后之态势。”
“广安守将闻讯,必然惊慌。届时,令尊再上书中请回援,便顺理成章!”
张琰眼睛一亮,拍手叫道:
“此计甚妙!虚张声势,既给了家父回师的理由,又能让广安守军注意力被吸引。”
“无暇他顾!将军果然高明!”
袁象微微颔首:
“细节还需推敲。我派出的偏师规模、动向需恰到好处。”
“而令尊一旦回到广安,需立刻掌控一处城门,并设法传递确切消息与我。”
“我主力则潜行至广安附近,一见信号,即刻攻城!”
“好!”
张琰显得十分振奋。
“我这就返回顾县,将将军之计禀明家父。只是…那祝文润与将军派去的两位壮士…”
袁象神色一冷:
“祝文润此獠,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罪不容诛。”
“请令尊暂且将其严密看管,待广安事毕,再行处置。”
“至于彭虎、毛大壮,既在令尊营中,还请务必保证其安全,届时亦可作为内应助力。”
“将军放心,家父定会妥善处置!”
张琰拱手保证。
“事不宜迟,张公子速回,以免久则生变。我等依计行事!”
袁象郑重道。
送走张琰后,袁象立刻对严骁道:
“计划有变!我们的目标,是广安!”
“立刻按方才所议,挑选一千五百人,多带旗帜锣鼓。”
“由你亲自率领,明日拂晓大张旗鼓出南门,做出迂回奔袭广安后路的姿态!”
“我率剩余精锐,秘密向广安方向运动,等待张士仪的信号!”
“末将明白!”
严骁抱拳领命,眼中燃起战意。
成败的关键,在于张士仪能否顺利回师,以及这虚实结合的计策,能否骗过广安的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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