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看着地上蜷缩抽搐、鼻血中混杂着不祥灰黑色的白毛少年，又瞥了一眼脑海中系统仓库里那瓶刚刚到手的“初级魂体修补凝胶”，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亏本买卖，这绝对是亏本买卖。救一个刚才还想把我当点心吞了的家伙？）
他内心的咸鱼本能正在疯狂拉响警报，催促他立刻马上远离这个麻烦源。但另一边，幽梦那句“或许能得到关于天机阁和‘晦’的重要信息”，以及渊瞳长老提及的“范围性法则混乱”的潜在威胁，又像两根无形的绳子，绊住了他想往后缩的脚。
更重要的是，那股因“保护欲”被动技能而生出的、对幽梦状态的担忧刚刚平息，此刻面对这个看似危险实则凄惨的同类“实验品”，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共鸣感，让他无法真正硬起心肠。
（妈的，老子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同情心……）
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副“老子亏大了”的肉痛表情，磨磨蹭蹭地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那个装着“初级魂体修补凝胶”的小瓶子。瓶子是半透明的，里面是一种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粘稠液体。
“先说好，这东西我自己都还没捂热乎。” 李凡晃了晃瓶子，对着幽梦和渊瞳长老强调，“要是没效果，或者用了之后这小子反而更疯了，可别怪我。”
幽梦的紫眸落在那个小瓶子上，感知着其中散发出的、针对魂体有着温和修补力的能量波动，轻轻颔首：“此物蕴含的生机虽不如彼岸星髓磅礴，却更为纯粹温和，正适合他此刻混乱不稳的状态。值得一试。”
渊瞳长老也点了点头：“有劳小友，事不宜迟。”
（得，大佬都发话了。）
李凡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凑近白毛少年。那少年似乎对靠近的能量有所察觉，身体瑟缩了一下，红瞳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无法抑制的痛苦。
“喂，白毛，别乱动啊！这可是好东西。” 李凡一边说着，一边尝试将一丝凝胶引导出来。那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滴落在白毛少年脖颈那不断闪烁红光的金属接口附近。
凝胶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并非治疗起效的温和景象，而是——
那凝胶中蕴含的、属于李凡系统出品的特殊能量，与白毛少年脖颈接口处狂暴混乱的系统波动，以及深入其魂体与肉身的“晦”污染，产生了某种难以预料的剧烈反应。
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共鸣冲击，以两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李凡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雷，眼前景象瞬间扭曲、破碎。
不再是昏暗的磷光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残酷、充满金属质感的景象。
记忆碎片一：惨白的实验室。
视野晃动，仿佛透过一层血污模糊地观看。四周是闪烁着符文禁制的金属墙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和浓郁的血腥气。
一个穿着天机阁制式黑袍、面容阴鸷残忍的中年男子（正是司徒獠！）站在一个复杂的法阵中央，手中操控着无数细如发丝的能量触须。那些触须连接着一个被束缚在金属架上、不断发出凄厉哀嚎的修士。修士的眉心，一个微弱的光团正在被强行剥离，每剥离一分，他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下，气息飞速萎靡。
“废物，连最低级的‘采掘型’系统都无法完美剥离。” 司徒獠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他随手将那个剥离出来的、光芒黯淡的系统光团扔进旁边一个散发着漆黑污染能量的池子中。光团在池水中剧烈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迅速被染上灰黑之色，最终沉寂下去。
“下一个。” 司徒獠的目光转向了“视角”的主人。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全身。
记忆碎片二：植入与污染。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被硬生生凿开骨骼，嵌入其中。视角模糊，只能看到司徒獠冷漠的脸和手中那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带着几根断裂线缆的金属接口。
“实验体编号柒玖，植入‘吞噬者’协议测试版。希望能比前几个坚持得久一点。” 司徒獠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紧接着，一股粘稠、冰冷、充满死寂和扭曲意志的漆黑能量，顺着那金属接口，强行灌注进来。
“啊——！” 灵魂仿佛被撕裂、被污染、被扭曲的痛苦呐喊在意识深处回荡。视野被无尽的黑暗和混乱充斥，只剩下一种原始的、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在疯狂滋生。
记忆碎片三：逃亡与扫帚。
画面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是在一条昏暗的巷道里，“视角”在疯狂奔跑，身后是数名天机阁修士的追击。灵力几乎耗尽，脖颈处的接口不断传来过载的灼痛和干扰杂音。
就在一道致命的法术光芒即将击中后背时。
一道佝偻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巷口，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
是云霞宗藏书阁的那个扫地道人，老黄。
他仿佛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扫帚，动作慢悠悠的。扫帚划过空气，带起的却不是灰尘，而是一道玄奥古朴、由无数细微金色符文构成的流光。
那流光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撞上了追来的法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道威力不俗的法术，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了。连同几名天机阁修士手中持着的、类似圆盘状的法器（系统剥离仪？），也瞬间黯淡下去，表面符文寸寸断裂。
老黄抬起浑浊的眼睛，似乎朝着“视角”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一切。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挥了挥扫帚。
“视角”只觉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而身后的追兵和那条巷道都消失了。只有老黄那平淡无奇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残留：“扰人清静……”
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李凡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蹲姿，手指距离白毛少年的脖颈只有寸许。而那滴“初级魂体修补凝胶”已经消失不见，似乎是被白毛少年体内混乱的力量自主吸收了。
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砰砰直跳。刚才那些记忆碎片虽然零散，但信息量巨大，司徒獠剥离系统、植入伪系统接口、注入“晦”污染……还有老黄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莫测威能的一扫帚。
（老黄……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一扫帚……绝对不是普通的扫地。）
与此同时，白毛少年身体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了下去。他脖颈接口处闪烁的红光虽然依旧存在，但频率慢了许多，不再那么刺眼和狂暴。鼻腔中流出的血液颜色也变回了正常的鲜红，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中的混乱和疯狂消退了大半，虽然依旧带着警惕和茫然，但至少有了焦距。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李凡，又看了看旁边的幽梦和渊瞳长老，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凡身上，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他怯生生地、用带着细微电流杂音的声音，轻轻开口，同时下意识地伸出沾着血迹的手，抓住了李凡的衣角：
“你…你的系统…不疼…不像他们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滞涩感，但表达的意思却让李凡心中一震。
（不疼？不像他们的？）
李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白毛少年感知到的，是李凡那虽然坑爹、时不时死机乱码，但本质上并未被强行植入、也没有被“晦”污染核心的“原装”系统。与他在天机阁经历的那些被剥离、被污染、充满痛苦的系统截然不同。
幽梦和渊瞳长老也听到了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幽梦轻声道：“看来，你的系统，对他而言是‘安全’的象征。”
渊瞳长老补充道：“他体内的污染似乎被那凝胶暂时压制了下去，狂暴的‘吞噬’协议也进入了休眠状态。但这只是暂时的，必须尽快找到彻底清除污染的方法。”
李凡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白毛少年，又想起刚才记忆中那惨无人道的实验和植入过程，心里那点因为用了“魂体修补凝胶”而产生的肉痛感，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尝试着用尽量温和（自认为）的语气问道：“喂，白毛，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白毛少年眨了眨红瞳，似乎在努力理解李凡的问题，过了好几秒，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名…名字…实验体…柒玖……来…来自…天机阁…黑狱……”
他的回答坐实了李凡从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信息。
（实验体柒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吗。司徒獠，你真他娘的是个畜生。）
李凡心里骂了一句，看着少年那带着依赖和些许不安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捡了个大麻烦。
“行了，既然暂时死不了，那就先跟着吧。” 李凡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虽然并没什么灰尘），语气带着点无奈，“不过事先声明，我自身难保，你跟在我身边未必安全，而且我也不保证下次还有好东西救你。”
白毛少年——实验体柒玖，似乎听懂了李凡同意他跟着的话，红瞳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他松开了抓着李凡衣角的手，但依旧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仿佛李凡身上有什么让他安心的气息。
幽梦看着这一幕，紫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能感觉到，这个看似只想躺平的少年，内心深处有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和担当。
“沉寂回廊的危机尚未解除。” 幽梦提醒道，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当前的首要任务。
“没错。” 渊瞳长老点头，“我们继续前进。这位……柒玖小友，既然暂时稳定，或许也能成为一份助力。他对‘晦’污染的感知，可能比我们更敏锐。”
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只是队伍中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紧紧跟在李凡身后的白毛少年。
这条被迫营业的咸鱼，身边除了一个神秘的鬼仙小姐姐，又多了一个来自敌营的、状态不稳定的系统共生体小弟。他的幽海之旅，似乎正朝着越来越复杂和离奇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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