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指挥中心内，气氛肃杀如铁。
战无双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图前，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种莫名的空洞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从总攻开始前，这种感觉就一直萦绕不去，仿佛遗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他强行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
现在，是人类文明赌上一切的最终决战。他不能分心。
“总攻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主屏幕上，代表着人类联盟的无数蓝色光点，如决堤的洪流，朝着盘踞在星系中央的深渊模因汹涌而去。
星舰引擎喷射出的光焰，汇聚成横跨星海的光之长河。
数以亿计的机甲军团，化作钢铁风暴，撕裂黑暗的宇宙帷幕。
无数道光矛般的能量炮击，雨点般砸向深渊模因的阵地，绽放出最绚烂的死亡之花。
士气高昂，攻势如虹。
开局的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一场史诗级的演练。
然而，仅仅在战争开始后的第十七分钟，第一个不谐的音符出现了。
“报告！左翼‘雷霆’军团突进受阻！他们的侧翼暴露了！”
战无双的眉头瞬间拧紧，目光如电，迅速锁定战局图上的异常区域。
“计划中，第二、第七混合舰队应该在三分钟前抵达该区域，进行火力覆盖和掩护！他们在干什么？！”
他对着通讯器怒吼：“第二、第七混合舰队为什么没有按时进行火力覆盖？！回答我！”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以及舰队指挥官焦急万分的回应。
“报告将军！我们……我们没有收到‘权杖’的最终行动指令！按照最高作战条例，没有该指令，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权杖。
这个代号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进战无双的大脑。
那是林绝的个人指挥代号。
那空洞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一次，带着刺骨的寒意。计划是他和林绝共同制定的，其中有几个最关键的节点，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和保证绝对的灵活性，都预留了由林绝在战时亲自下达指令的环节。
可现在……
“所有单位！自由开火！立刻支援‘雷霆’军团！”战无双当机立断，试图弥补这个漏洞。
但已经晚了。
就在人类指挥系统出现这微秒级迟滞的瞬间，原本一直被动挨打的深渊模因，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史前巨兽，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一股黑色的潮水从防线后方精准地穿插而出，如同手术刀般，狠狠切在了“雷霆”军团暴露出的脆弱腰部。
仅仅几秒钟，屏幕上代表着“雷霆”军团的大片蓝色光点，就在疯狂的闪烁后，尽数熄灭。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这只是一个开始。
“警报！b-7防区协同失败！”
“警报！‘晨曦’舰队失去联系，他们本应收到‘权杖’的变轨指令！”
“警报！敌人……敌人在预判我们的行动！它们好像知道我们的计划！”
一声声凄厉的警报，如同敲响的丧钟，不断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战无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明白了。
深渊模因不是预判，它们只是在单纯地利用人类指挥链上出现的“空洞”。
那个本该由林绝坐镇，调动全局，填补所有战术变化的“大脑”，失灵了。
而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一旦失去了最核心的处理器，剩下的就只是一堆冰冷而混乱的零件。
突然，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侦测到超高规模空间跃迁！坐标……坐标在我们阵线中央！‘神剑军团’的防区！”
战无双猛地抬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神剑军团，人类最精锐的王牌部队，是整个战线的定海神针。他们的位置，本该是绝对安全的腹地。
他发疯似的调出那里的作战计划，一行冰冷的备注文字映入眼帘。
守望者……林绝的亲卫部队。
权杖指令……又是权杖指令！
那是一个陷阱。一个林绝为深渊模因准备的、最致命的陷阱。只要敌人的主力敢于突进，就会被神剑军团和突然出现的守望者部队前后夹击，一举歼灭。
但现在，这个为敌人准备的陷阱，变成了一个为自己挖掘的坟墓。
因为，激活陷阱的人，不在了。
主屏幕上，画面切换。
无穷无尽的深渊魔物，凭空出现在神剑军团的背后，与正面的敌人形成了完美的包夹之势。
那些身经百战，代表着人类武力巅峰的战士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数以亿万计的敌人彻底淹没。
光芒闪烁，然后是永恒的黑暗。
一名情报分析员瘫软在座位上，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变形。
“报告将军！‘神剑军团’的生命信号……全部消失了！”
“我们……我们被耍了！”
指挥中心内，最后的一丝声响也消失了。只剩下仪器徒劳的嗡鸣，和每个人粗重到快要窒息的呼吸声。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神剑军团的覆灭，引发了雪崩式的连锁反应。
一条条战线被撕裂，一个个军团被吞噬。
指挥屏幕上，代表人类的蓝色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代表深渊的红色所侵蚀、覆盖。
溃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溃败。
最终，一道刺耳的、象征着终结的警报声响起。
人类最后的战略支点城市——“希望壁垒”的行星级能量护盾，在屏幕上如同被重锤敲碎的玻璃，迸裂出无数碎片，然后彻底消散。
所有的光屏，都变成了绝望的血红色。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战无双失神地看着那张代表着全线崩溃的态势图，那股从一开始就盘踞在他心头的空洞感，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化作了吞噬一切的绝望黑洞。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原来……不是错觉。”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是秦书仪，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那张永远从容镇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苍白和茫然。
她看着战无双，也像是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我们把他弄丢了，对不对？”
一句话，击溃了所有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战无双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滚烫的泪，终于从这位铁血将军的眼角滑落。
是的。
他们把那个世界的支柱，永远地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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