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画面破碎,切换到现实。
?忌炎猛地从榻上坐起,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金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充满了未散的惊悸与深深的茫然。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属于持明本源的力量,似乎正传来一种陌生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悸动与……流逝感。
?他坐在黑暗中,久久未动。
“……”
一片死寂。
先前所有关于这个衍生世界线的印象,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命运宣告击得粉碎。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带给世界线无数积极变量的「忌炎」自身,也背负着持明族无法逃脱的宿命。
而这一刻,宿命的钟声已经敲响。
?屏幕亮起,画面是神策府内景元的书房。
?白发将军正坐在案后批阅文书,听闻通报后抬头,见是忌炎,便很自然地抬手示意他坐下,并亲手执壶,为他斟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景元语气如常,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将茶杯推至忌炎面前,「尝尝,新到的鳞渊春。」
?然而,忌炎并未如往常般端起茶杯。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目光直接落在景元脸上,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景元。」他省去了将军的称谓,用了最直接的称呼,「我即将蜕生。」
?「……」
?景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执壶的手还悬在半空,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连指尖都僵在那里。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金色眼瞳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忌炎毫无玩笑之意的脸庞,其中的光芒在刹那间剧烈地闪烁收缩,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空茫的震惊。
?书房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证明着世界仍在运转。
?许久,久到那杯茶的热气都变得稀薄,景元悬空的手才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缓缓收回。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强迫自己地,将茶壶放回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在此刻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磕哒」声。
?他垂下眼眸,盯着案上那份墨迹未干的公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失态,唯有眼底深处那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震骇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
?「……还有多长时间?」
?忌炎沉默着,摇了摇头。
?没有定数。持明的蜕生之期如同潮汐,可感知其临近,却无法精准预测其到来的那一刻…或者说,若非梦见,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
?看到他的反应,景元明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借此动作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而后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好。」
?他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平稳,只是那份刻意维持的冷静之下,是任何人都能感知到的暗流。
?「剩下的时间…」他看着忌炎,金色的眼瞳中情绪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沉重,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承诺的坚定。
?「好好道别吧。」
“怎么会这样……”
白露捂住嘴小声啜泣着,眼泪在蓝色的眼眸里打着转。
符玄叹息一声,“蜕生大限……此乃持明族天命,非人力可违逆。”
彦卿拳头紧握,眼眶发红,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画面跟随着忌炎的视角,他的思绪如同无声的画卷,在空间中流淌。
?演练场中,他看着燕翎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一招一式已颇具风骨,但尚缺独当一面的火候。心中默念:
?——需将风龙枪意精髓、斥候布防要点、乃至与各方势力周旋的尺度,倾囊相授。时间不多了,必须让他尽快成长到足以接过夜归的重担。
?丹鼎司一角,他看见白露正叉着腰,气鼓鼓地与一位固执的龙师争论着某味药材的用法,那鲜活灵动的模样,与龙尊应有的威仪似乎还相去甚远。他想着:
?——要让她明白,力量不仅在于治愈,更在于抉择与承担。要引导她,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既能庇护族人又不失本心的「龙尊之道」。
?他摩挲着玉兆,上面是丹恒不久前发来的、在某片陌生星云下的照片。他想着:
?——该给他发去讯息了。不是催促,不是嘱托,只是告诉他,罗浮,永远有一盏灯,为他而留。无论他是否归来,这份心意不变。
?画外音般的意念,低沉而平静。
?『虽然,没机会见到燕翎真的成为统领,没见到白露真的成为龙尊,没见到丹恒作为无名客正式且主动地重新踏足罗浮……』
?画面中,忌炎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雾,随即消散。
?他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脊背。
?『但是,这已经是现在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丹恒闭上眼,下颌线紧绷,心中是翻江倒海般的酸楚。
景元沉默地看着,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罗浮、为他在意的人们,铺设最后的道路。
但是…即使这是早已预料的结局,在它即将到来时,仍是会让人觉得猝不及防啊。
?思绪收回,忌炎才恍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居所的窗前。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将罗浮的夜色晕染得一片模糊。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落在五百步开外的那栋宅邸上。那里灯火通明,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遥远。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青石雕像,凝望着那片熟悉的灯火。雨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放大了内心的空寂。
?所有的责任,所有的安排,似乎都已落定,唯有那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与那位跨越了数百年光阴、亦君亦友的景元,做最后的告别——还未想好该如何踏出。
?该如何开口?该如何面对那双总是含笑的、此刻却必然染上悲戚的金色眼瞳?
?该怎么坦荡证明自己的食言?分明说过死也要死在他后面的……
?他不知道。
?于是,只能在此刻,借由这一窗冰冷的雨,无声地凝望那五百步的距离,仿佛要将那光影,连同那人,一同刻入即将归于混沌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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