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镇东城,早已香火断绝的废弃山神庙里,弥漫着灰尘与腐朽的味道。
燕白露拖着重伤之躯,如同一道苍白的鬼影,艰难地潜入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功法反噬的剧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经脉中攒刺,而被蚩幽背叛的冰冷,则比深夜的寒露更让她彻骨。
她靠在布满蛛网的巨大神像背后,警惕地聆听着庙外的一切动静。远处镇武司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每一次都让她心头一紧。直到确认无人跟踪,她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下来。
剧痛稍缓,她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被体温焐热的、廉价的小葫芦。
巷子里那荒唐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她记得自己当时就已判断出,这不过是江湖郎中糊弄人的劣质金疮药。但此刻,在这孤立无援的绝境里,她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次。
她先用仅存的魔功仔细感应,确认葫芦和里面的液体都没有任何禁制或剧毒的痕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拔开了木塞。
一股熟悉的、刺鼻的、混杂着劣质酒精和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真的是金疮药。
真就是个误会。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回想起顾休那副像是驱赶赖床醉鬼的不耐烦神情,再对比自己九幽魔宗少主、令正邪两道忌惮的身份,强烈的反差让她忍不住牵动了伤口,低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然而,在咳完之后,她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葫芦扔掉。
她的目光落在粗糙的葫芦表面,思绪万千。这一整天,她经历了同门的背叛,经历了步步为营的算计,经历了性命相搏的死斗。她所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裹着层层叠叠的意图。
唯有这份“施舍”,源于一个可笑的误会,纯粹得不含任何目的,干净得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这大概是她这十几年人生里,收到的唯一一件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礼物”。
燕白露看着手中的葫芦,眼神复杂。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称霸魔道、寻找宿命解脱的宏大计划,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遥远和虚幻。
活下去。
她脑中只剩下这个最简单的念头。活下去,然后……弄清楚那个叫顾长乐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重新将木塞塞好,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廉价的葫芦贴身收起,闭上双眼,开始艰难地运功疗伤。
与此同时,懒人武馆对街的茶楼屋顶,一双猎隼般的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视着它锁定的猎场。
穆红袖一身黑色夜行衣,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她举着特制的望远镜,镜筒中,懒人武馆的院落清晰可见。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那头如同小山般酣睡的白猿。即便隔着这么远,她依然能从那平稳的呼吸中,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威压。
“果然不是善地。”她心中冷哼,愈发坚信魏烬都督的判断。这等凶兽,竟甘心在此看家护院,其主人,必定是能以无上手段将其控制的“牵机门”余孽!
她耐心地观察了半个时辰,除了白猿偶尔翻个身,以及石敢当的房间里传来一句梦呓“师父,该翻面儿了”,便再无任何收获。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调整策略时,视野中,主屋那扇属于顾长乐的窗户,动了一下!
穆红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连呼吸都放缓了。
来了!
她看到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条腿从窗户里伸了出来,随意地搭在窗沿上,脚丫子还在空中晃了晃。
“唔……热……”一个含糊不清的嘟囔声,隔着遥远的距离,微弱地传来。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那条腿就那么晾在外面,一动不动,房内传来了更加深沉的鼾声。
“……”
穆红袖举着望远镜,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下一秒,一股寒意从她背脊升起。她非但没有感到滑稽,反而对这个顾长乐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级!
她想起了镇武司秘典中记载的、那些臻至化境的顶尖高手的状态——神凝于内,形松于外。将全身的破绽都暴露出来,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是因为自身已无懈可击,任何攻击都会被其护体气劲或本能反应化解!
这种姿态,是绝对自信与绝对实力的体现!
这哪里是睡觉?这分明是一种最高深的警戒姿态!他根本没睡,他在用这种方式,嘲讽所有窥探他的人!
穆红袖深吸一口气,在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上,用蝇头小楷迅速写下一行结论:
“目标警惕性极高,伪装完美,已入‘不漏之境’。直接观察无效,需改变策略,从其软肋入手。”
写完,她的目光,缓缓投向了武馆内另一间还亮着微弱油灯的房间——那个看似憨厚,实则身负“弹指惊雷功”的厨子,石敢当的住处。
破庙之内,天色微明。
第一缕晨光透过破洞的屋顶,照在燕白露苍白的脸上。她运功一夜,伤势稍稍稳定。
她并不知道,在她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摆下,一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由蚩幽血气凝结而成的微小血虫,正随着她的呼吸,闪烁着断断续续的、不祥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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