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山洞府外,竹影婆娑,灵雾缭绕。
凉亭之内,张予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亭前肃立的五道倩影。
田悦儿依旧穿着那身素净衣裙,低着头,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王语瑶、苏雨彤、沐灵溪、涂幽幽四女则垂手恭立,姿态柔顺,只是眉宇间或多或少藏着几分不安与彷徨。
昨夜深思熟虑,张予已然决断,逍遥门之行,刻不容缓。
但要以丁如山这个身份进入逍遥门,还需有一个让逍遥门心动的理由。
张予开口,声音清朗:“丁某不日即将离开大兴城,远游他方。临行前,尚有一事需办,望你们从旁协助。事成之后,丁某绝不会亏待尽心之人。”
话音落下,亭前五女神色各异。
田悦儿猛地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猝不及防的失落,眼圈微微泛红,却强忍着,细声道:
“前辈……有何吩咐,悦儿定当竭力完成。”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王语瑶与苏雨彤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复杂之色。
最终还是王语瑶上前半步,姿态恭谨却带着一丝迟疑:
“主人吩咐,奴婢们自当遵从,万死不辞。”
她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道。
“只是……主人即将远行,不知奴婢四人……日后该如何自处?还请主人明示。”
张予略一沉吟,道:
“我既离去,尔等便自行安排去留即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自行安排?”
苏雨彤闻言,俏脸上血色褪去几分,急声道:
“主人明鉴!这些时日,奴婢们多次求见屈前辈,欲请示行止,却始终未能得见。”
“屈前辈行前有严令,命奴婢四人必须侍奉主人左右,听候差遣,不得有违。”
“未有她的新令,奴婢们……奴婢们不敢擅离!”
“恳请主人允准,让奴婢们继续随行伺候!”
她话语急切,眼中竟隐含泪光,不似作伪。
张予陷入沉思。
屈琬婷已被他派往万仙城,这四人自然寻她不着。
他本无意携带太多人,尤其是这四位屈琬婷留下的眼线,终究是个麻烦。
“我既说你们自由,便是自由。屈道友那边,我自会分说。你们不必挂怀。”
张予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然而,四女并未如释重负,反而脸色更加苍白。一直沉默寡言的沐灵溪忽然抬眸,直视张予,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主人,非是奴婢们不愿离去,实是不能。”
“哦?为何不能?”张予目光微凝。
四女互相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眼神,最终由年纪看似最小的涂幽幽,用微小的声音道出缘由:
“回禀主人……奴婢……奴婢们的本命魂血,不在自己手中,而在屈前辈那里。”
“生死荣辱,皆系于她一念之间。”
“她命奴婢们跟随主人,奴婢们……便只能跟随主人。”
“离了主人,便是违抗主命,魂血反噬之下,顷刻间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原来如此!
张予心中恍然,同时也对屈琬婷的控制手段多了几分认识。
此女心机深沉,御下亦是狠辣,竟早早将这些女子的命魂掌控在手,使其不敢有丝毫违逆。
如今屈琬婷的魂血在自己这里,间接地,这四女的生死,实则也捏在了自己手中。
他目光扫过四张年轻却隐含绝望与期盼的脸庞,心中那丝因她们来历而产生的不耐,终究化为一缕淡淡的叹息。
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既如此,你们便暂且跟着我吧。”
张予声音放缓了几分。
“待日后得便,我自会向屈道友讨回你们的命魂,还你们自由之身。”
此言一出,如同黑暗中投下一线曙光!
王语瑶四女娇躯皆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张予,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喜!
她们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多谢主人恩典!”
“奴婢愿誓死追随主人!”
“叩谢主人再造之恩!”
就在这时,一直紧抿着嘴唇的田悦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猛地向前一步,也跪了下来。
她仰起小脸,泪水终于决堤,却努力让声音清晰:“前……前辈!悦儿……悦儿也想跟着您!”
“悦儿不要留在大兴城!悦儿愿侍奉前辈左右,端茶递水,暖床更衣,做什么都行!”
“求前辈……带上悦儿吧!悦儿保证不会给前辈添麻烦!”
她说着,连连磕头,额前很快一片通红。
看着田悦儿充满渴望的眼神,想起她在大兴城的遭遇,张予心中一软。
此女心性纯良,身世可怜,跟在自己身边,总好过留在这龙蛇混杂的大兴城,不知何时又遭人欺凌。
自己如今伪装炼丹师丁如山,身边也确实缺个打理杂务的帮手。
他伸手虚扶,一股柔和力道将田悦儿托起。
“起来吧。你既愿跟着,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做个炼丹童子吧。”
田悦儿闻言,呆愣了一瞬,随即巨大的喜悦淹没了她,泪水更是汹涌,却已是喜极而泣:
“是!是!多谢前辈!不,多谢主人!悦儿一定好好学,好好做!”
她笨拙地学着王语瑶她们的样子行礼,惹得张予嘴角微扬。
人手既已齐备,计划便可施行。
张予神色一正,对五女吩咐道:
“接下来一月,尔等需助我办一件事。在院门之外张贴告示,并在城中广为散播消息——赵国修士丁如山,感念大兴城道友厚爱,临行前愿开炉一月,专为筑基期同道炼制丹药。”
“不论种类,成丹后只取三成作为酬劳。若炼制失败,则按药材市价,照价赔偿!”
“一月之后,丁某便将离开大兴城,云游四方。”
五女闻言,虽不明张予深意,但既已认主,便毫不迟疑,齐声应道:
“奴婢遵命!”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日之间便传遍了大兴城的大街小巷!
一位能炼制上品丹药的炼丹大师,竟开出如此低廉到几乎不可思议的条件!
不仅成功率似乎极有保障,失败还包赔!
这对于众多苦寻炼丹师不得、或是被高昂酬劳所困的筑基修士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
起初尚有人将信将疑,但很快,第一批敢于尝试的修士便带着成功炼制的丹药,欣喜若狂地离开小灵山。
口碑迅速发酵,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小灵山脚下几乎排起长队。
张予来者不拒,白日接单,验看药材,夜间便闭门开炉。
凭借精深的丹术与南明离火之助,炼制这些筑基期丹药可谓驾轻就熟,成功率极高。
一时间,丁如山三字在大兴城筑基修士群体中,真正如雷贯耳,风头无两。
人人都道这位年轻的丁大师不仅丹术通神,更急公好义,临行前不忘惠泽同道,实乃散修中的楷模!
其声望,在这短短一月内,达到了顶峰。
一月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晨光熹微,一艘长约五丈又不失雅致的青色飞舟,自大兴城东门缓缓升起。
飞舟两侧绘有流云符文,灵光隐隐,正是张予花费不菲灵石购得的代步工具青云舟。
舟头,张予青衫磊落,迎风而立。
身后,田悦儿好奇又紧张地张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池。
王语瑶、苏雨彤、沐灵溪、涂幽幽四女则娴静地侍立两侧,裙袂飘飘。
这一主五仆,俊男美女的组合,引得下方不少修士驻足仰望,议论纷纷,皆叹丁大师果真非常人,连出行都如此气派不凡。
青云舟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着东方天际疾驰而去。
张予并未直奔隋国逍遥门,而是选择了迂回。
每逢路途中有稍具规模的修仙坊市或修士聚集之地,他便命飞舟落下,盘桓十数日至月余。
依样画葫芦,亮出丁如山的名号,为当地筑基修士开炉炼丹,条件依旧。
每一次停留,都在当地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
“炼丹大师丁如山云游至此、慷慨炼丹”的消息,随着往来修士的口耳相传,沿着他东行的路线,一路扩散开去。
他就如同一位技艺超群的游方丹师,身后跟着五位姿容出众的女修,所过之处,留下丹术精湛,乐于惠人的名声。
以及无数关于这位神秘而年轻的大师的猜测。
这一日,青云舟刚刚离开一座名为碧波潭的中型坊市,继续向东。
舟行云海之上,下方山河壮丽。
张予立于舟头,望着那逐渐熟悉的梁国山川地貌,心中忽有所感。
再往东,便是隋国地界,逍遥门所在。
而此刻飞舟之下,向北望去,那片绵延的山岭之后,似乎便是……梁国燕州?
离家,已十五载寒暑。
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为求长生,踏入仙门,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父母双亲鬓角可曾染霜?
幼弟张继,怕是早已长成挺拔少年了吧?
家中宅院,是否一切如旧?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悄然涌上张予心头。
修仙之路,道阻且长,往往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他曾以为自己道心渐坚,可面对故乡方向,那根深植于血脉中的牵挂,依旧如此清晰而灼热。
“十五年了啊……”他低声喃喃。
沉吟片刻,张予忽然转身,对操控飞舟的王语瑶道:
“调转方向,向北。”
“北?”王语瑶一愣,下意识确认。
“主人,前往隋国乃是向东,向北乃是梁国燕州地界……”
张予目光投向北方云霭深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更改的决意。
“不错。”
“先不急着去隋国。听说燕州民风淳朴,物产丰饶,咱们去看看!”
青云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向北方,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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