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琴音惑心，夜探百花
慈宁宫太后的提点，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虽未能照亮全部前路，却让苏云昭更加确信了暗处敌人的存在与威胁。百花楼，冷月，失势老太妃……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若隐若现的网。
假消息已经通过王老蔫那条线放了出去，如同投入深潭的鱼饵，静待鱼儿上钩。而对百花楼和冷月的调查，也在文砚和青黛的全力运作下，艰难地推进。
这日，文砚带回了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消息。
“娘娘，属下设法接触了一位曾在百花楼做过账房，后因年老被辞退的先生。据他酒后含糊透露，百花楼明面上的进账虽丰厚，但每年都有几笔数额巨大、来源不明的银子流入，又悄无声息地流出，去向成谜。他曾偶然听老板醉后提及，说是‘上头’的贵人要用，具体是哪位贵人，却讳莫如深。”文砚禀报道。
“来源不明，去向成谜……”苏云昭沉吟着，“可能查清这些银钱大致的流向？”
文砚面露难色：“对方行事极为谨慎，账目做得天衣无缝，那位老账房也只是凭多年经验感觉有异，拿不出实证。而且，百花楼背景复杂，属下担心深入探查，会打草惊蛇。”
苏云昭点了点头，知道此事急不得。能用如此隐秘手段调动巨额资金的，绝非寻常权贵。
“那个琴师冷月呢？可查到更多？”
“冷月此人，深居简出，几乎从不见客，只在每月十五，会于百花楼最高的‘邀月阁’公开抚琴一曲，引得京城文人雅士争相追捧，一票难求。关于她的来历，众说纷纭，有说是江南官宦之后家道中落，有说是罪臣之女……属下正在设法核实。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文砚顿了顿，“属下打听到，大约在柳美人投诚前半个月左右，冷月曾称病，闭门谢客了近十日，时间上……有些巧合。”
柳依依投诚前？苏云昭眸光一凝。这与柳依依在荷花池畔私会“斗篷人”的时间，似乎能对得上！难道那个“斗篷人”，与冷月有关？或者，就是冷月本人？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百花楼，指向了那个神秘的琴师。
就在苏云昭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青黛带来了柳依依那边的新动向。
“娘娘，按您的吩咐，奴婢让人‘不经意’地让柳依依知道，她的消息已经成功送出。她得知后，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期待和隐隐的兴奋，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着对方的回应？等着金银？还是等着新的指令？
苏云昭冷笑，看来，对方还没有怀疑那封假消息。很好，她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继续盯紧她，尤其是夜间。对方若真有意联系，很可能会选择夜深人静之时。”苏云昭吩咐道，“另外，想办法弄一张百花楼邀月阁下次冷月公开抚琴的请柬。”
青黛一愣：“娘娘，您要亲自去？”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以王妃之尊亲临，未免……
“本妃自有打算。”苏云昭语气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决断。有些事，坐在府中永远无法查明。她需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冷月，近距离观察，或许能找到突破口。更何况，每月十五公开抚琴，是冷月唯一固定露面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机会。
“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青黛见主子心意已决，不再多言。
两日后，青黛果然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花重金弄来了一张百花楼邀月阁的请柬。时间就在三日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之夜。
与此同时，监视柳依依的人回报，竹意斋连续两夜都异常平静，柳依依早早熄灯安寝，并无异动。但这过于的平静，反而让苏云昭觉得有些反常。
上元节当夜，京城解除宵禁，火树银花，人流如织，一派盛世狂欢景象。靖王府内也挂起了各色花灯，但苏云昭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未出席府中的小家宴。
亥时初（晚上九点），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靖王府后门，融入了京城喧闹的夜色中。车内，苏云昭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青色男装，以玉冠束发，脸上稍作修饰，掩去了几分柔美，添了几分少年郎的清俊，正是时下流行的文弱书生打扮。夏竹和青黛则扮作随行的小厮和书童，皆是紧张又兴奋。
马车在离百花楼还有一段距离的巷口停下。苏云昭戴上帷帽，在青黛和一名身手利落的护卫（暗中跟随）的陪同下，步行前往百花楼。
百花楼前，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与外面百姓的狂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畸形的繁华画卷。出示了请柬，早有伶俐的龟公引着他们穿过喧闹的前厅，沿着回廊向后院深处的邀月阁走去。
邀月阁是一座独立的三层小楼，临水而建，环境清幽雅致，与前面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阁内已坐了不少人，多是文人墨客、富商巨贾之流，个个衣冠楚楚，低声交谈着，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阁楼上方垂着纱帘的琴台。
苏云昭寻了个靠窗、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青黛和护卫则侍立身后。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空无一人的琴台上。
约莫一炷香后，丝竹声歇，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一阵极淡的、冷冽的幽香悄然弥漫开来，随即，一道白色的倩影，如同月下仙子般，翩然出现在琴台之后，纱帘随之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个朦胧曼妙的身影。
正是冷月。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紧接着，婉转连绵的琴曲流淌而出，时而高亢如鹤唳九天，时而低回如幽咽泉流，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高与寂寥，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与心事。
琴技果然高超！苏云昭凝神细听，心中暗赞。这琴音不仅能调动情绪，似乎……还隐隐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能让人心神放松，不自觉沉醉其中。她立刻运转体内内力，护住灵台清明，不受其惑。
她仔细观察着纱帘后的身影，试图透过那层薄纱，看清冷月的真容，但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确实风姿绰约。她的目光更多落在冷月抚琴的手指和细微的身体语言上。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阁内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纱帘后的冷月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便欲起身离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阁楼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寒光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直刺纱帘后的冷月！速度快如闪电！
“小心！”有人惊呼！
苏云昭瞳孔一缩！刺杀？！
几乎在同一时间，纱帘后的人影似乎早有预料，身形以一个极其诡异灵活的弧度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叮”的一声，一枚闪着蓝汪汪幽光的菱形飞镖，深深钉入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有毒！
场面瞬间大乱！惊呼声、桌椅翻倒声不绝于耳！
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刻转身，如同鬼魅般向窗外窜去！
“拦住他！”苏云昭身后的护卫反应极快，低喝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苏云昭却坐在原地未动，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纱帘之后。刚才冷月那个闪避的动作……绝非普通弱质女流所能做出！那分明是极高明的身法！
纱帘晃动，冷月似乎受了惊吓，在侍女的搀扶下，迅速退入了后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搅乱了上元节的雅兴，也让这百花楼邀月阁，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和危险的面纱。
苏云昭站起身，看着那枚钉在柱子上的毒镖，又看了看冷月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个冷月，果然不简单。而这场刺杀，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另有用意？
今夜此行，虽未与冷月正面交锋，但收获的信息，却远超预期。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我们走。”她低声对青黛道，趁着混乱，悄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府的马车上，苏云昭闭目沉思。冷月的身手，突如其来的刺杀，还有那能惑人心神的琴音……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百花楼，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乐坊。而那个看似孤冷的琴师冷月，恐怕才是这盘暗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她需要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了。
第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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