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釜底抽薪，风满帝京
慈宁宫与凤仪宫两处看似不经意的“请安”，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两颗深水炸弹。苏云昭没有激烈控诉，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将疑点与推断，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忠诚，传递给了这后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位女人。
效果是显着的。
不过两日，宫中便传出消息，林贵妃因“思虑过度，凤体违和”，需静心调养，皇帝特旨，命其于长春宫中静修，非召不得出，亦免了各宫妃嫔的日常请安。这无异于一种变相的禁足！
消息传出，前朝后宫一片哗然。虽然明面上未提及九皇子中毒案半个字，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与靖王侧妃苏云昭近期的“协理查案”脱不了干系！林贵妃，竟真的因此事吃了挂落，暂时失势！
这是苏云昭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让这位权势滔天的贵妃娘娘，实实在在地吃了亏，栽了跟头！
靖王府内，风向瞬间变得更加微妙。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暗中与林贵妃那边有些勾连的管事下人，此刻彻底熄了心思，对听雪苑的吩咐执行得一丝不苟，甚至带着几分谄媚。柳依依所居的倚翠阁，则彻底门庭冷落，如同冷宫。
听雪苑内，夏竹和青黛脸上终于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笑容。
“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连贵妃娘娘都……”夏竹兴奋得脸颊泛红。
苏云昭却坐在窗边，神色并未见多少喜色，反而比往日更加沉静。她手中摩挲着太后所赐的那串沉水香佛珠，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皇宫的方向。
“禁足，不过是暂时的退让。”她声音清淡，却带着看透世事的冷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林贵妃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岂会因一次受挫就彻底倒下？这只会让她更加恨我入骨，接下来的报复，只会更疯狂，更不择手段。”
她从未天真地认为，仅凭这点疑点和自己在帝后面前的话语，就能扳倒林贵妃。皇帝此举，更多的是一种平衡与警告，是给林家、也给后宫其他势力看的。真正的风暴，还在酝酿。
果然，林贵妃被禁足的消息传出后不久，前朝便接连有御史言官上奏，或弹劾苏云昭之父苏侍郎“教女不严，纵女干政”，或含沙射影地指责靖亲王“内帷不修，纵容侧妃干涉宫闱，有违祖制”。虽未直接针对苏云昭，但矛头所指，清晰无比。
这是来自林贵妃父兄势力在前朝的反击！他们要从根本上动摇苏云昭的倚仗——母家的清誉和王府的支持。
夜玄宸在朝堂上面色冷峻，对此类奏折一律留中不发，未作表态，但其压力可想而知。
这日，苏云昭正在查看青黛整理的各处送来的消息，夜玄宸再次踏入了听雪苑。他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落在苏云昭身上时，复杂难辨。
“王府近日，倒是清净了不少。”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云昭起身相迎：“皆是托王爷洪福。”她知道他指的是林贵妃势力在王府内的暂时收缩。
夜玄宸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本王倒是小瞧了王妃的本事。不仅能在宫中翻云覆雨，连前朝之事，亦能牵动。”
这话，带着明显的质问与探究。
苏云昭抬眸，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王爷谬赞。妾身所为，不过是为求自保，亦是维护王府清誉。若非有人步步紧逼，欲置妾身于死地，妾身又何须行此险招？前朝风波，非妾身所愿，乃是被逼无奈，殃及池鱼罢了。”她将责任推了回去，点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好一个被逼无奈！”夜玄宸冷哼一声，“你可知，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靖王府？有多少人等着看本王的笑话？”
“妾身知道。”苏云昭语气依旧平静，“但妾身更知道，若妾身当初在宫中任人宰割，或是此刻对谋害皇嗣之举装聋作哑，靖王府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颜面了。陛下将查案之权交予妾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查清一个婢女吗？王爷睿智，当比妾身更明白陛下的深意。”
她再次将皇帝抬了出来，点明自己是在执行皇命，也是在维护皇权尊严。
夜玄宸眸光锐利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心虚或狡诈，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坦然和那双清亮眸底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这个女子。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却拥有着惊人的韧性，总能抓住一切可能的支撑，顽强地向上攀爬，甚至……开始反过来影响支撑她的树木。
“你好自为之。”最终，他丢下这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转身离开。他没有承诺支持，但也没有阻止。这或许，已经是目前情况下，他能给出的最好态度。
送走夜玄宸，苏云昭知道，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他人。林贵妃在前朝发动攻势，她必须有所应对，至少要稳住自家阵脚。
她提笔修书两封。一封给宫中太后，信中未提朝堂风波，只关切问候凤体，并附上自己“偶然”所得、有宁神静心之效的安神香配方一份，言辞恳切，全是一片孝心。另一封，则是给父亲苏侍郎的家书，信中亦未提自身处境艰难，只问候父亲身体，闲话家常，最后才轻描淡写地提及近日风波，言明自己行事无愧于心，让父亲不必担忧，保重自身为重。
这两封信，看似平常，却是在稳固最基本的后方。对太后，是持续的情感投资和不动声色的提醒；对父亲，是安抚，也是暗示——她有能力应对，苏家只需稳住即可。
与此同时，她并未放松对王府内务的掌控，反而借势进一步梳理，将几个关键位置换上了经过考察、相对可靠的人。她深知，只有将靖王府经营得铁板一块，才能更好地抵御外界的风浪。
就在苏云昭内外周旋，竭力稳住局面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递来了拜帖——竟是之前因“突发恶疾”而沉寂多时的柳依依！
她想来做什么？示弱？求和？还是……另有图谋？
苏云昭看着那份措辞卑微的拜帖，唇角泛起一丝冷意。林贵妃刚被禁足，这枚棋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看来，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收起拜帖，对青黛吩咐道：“告诉她，本妃身子不适，不见。”
现在，还不是见这条小鱼的时候。她要等的，是那条被惊动后，必然会露出更多破绽的大鱼。
帝京的风，因苏云昭这看似柔弱却凌厉无比的反击，已然满楼。接下来，将是更激烈的碰撞，与更残酷的博弈。
第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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