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的声音闷在斯内普的黑袍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那些流言蜚语像细小的荆棘,不断扎着他,而他们必须隐藏的关系,有时会让他感觉像是在否认某种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更低了,“……不可以让他们知道?”
他感受到斯内普怀抱的肌肉似乎瞬间绷紧了,连落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只手也停顿了一下。地窖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答。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年那份微弱的、想要正名的渴望,以及被流言中伤后想要寻求公开庇护的本能。
过了许久,就在杰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那嘶哑的声音才从他头顶响起,冰冷而现实,像一盆冷水:
“因为,”斯内普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必要。”
他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黑色的眼睛垂下来,看着杰米那双带着水汽和不解的翠蓝色眼眸。
“他们的知情,”他继续,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魔药配方,“不会带来任何益处。只会带来更多……毫无意义的关注、愚蠢的揣测,以及……”他顿了顿,嘴角向下撇出一个讥讽的弧度,“……铺天盖地的、关于你心智是否健全的讨论。你希望看到更多那样的报纸文章吗?”
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公开可能带来的所有麻烦。
“而且,”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我们的……关系,”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与任何人无关。不需要他们的认可,更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他重新将杰米按回自己怀里,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要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从他脑子里按出去。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你的‘正常’,”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保护的意味,“也不需要他们的批准才能……待在我身边。”
“沉默,”他最后总结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是目前最有效的……防御。”
他没有说的是,公开也可能引来魔法部不必要的“关切”,或者某些残余食死徒势力的注意,带来潜在的危险。他将所有理由都归结于“麻烦”和“无用”,用最务实、也最符合他性格的方式,扼杀了杰米那点想要公开的苗头。
对斯内普而言,感情是私密的,甚至是令人不适的暴露。将它置于公众视野,无异于将最柔软的腹部暴露在敌人的刀下。他宁愿维持现状,在这片由沉默和少数知情者构筑的、狭小却相对安全的空间里,处理这份他尚且陌生的羁绊。
杰米听着他冰冷却逻辑清晰的解释,心里那点小小的希冀熄灭了,但奇异地,并没有感到太多失落。他明白了斯内普的考量,虽然方式强硬,但确实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这段脆弱的关系,也保护着他,免受更多流言的伤害。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那片熟悉的黑暗与苦艾气息中,轻轻“嗯”了一声。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至少,他们彼此知道。
午餐时分,赫奇帕奇长桌旁,杰米正小口喝着南瓜汁,试图忽略周围偶尔飘来的、令人不适的视线。就在这时,一只毛色光亮、神态优雅的陌生猫头鹰穿过礼堂上空,精准地将一封信扔在了他的餐盘旁边。
杰米愣了一下,拿起那封信。信封是淡雅的米黄色,材质细腻,入手便闻到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气。他注意到信封一角用优雅的斜体写着一段法文,他勉强能认出几个单词,但更重要的是,那个名字——芙罗拉·贝利埃。
是那位布斯巴顿的勇士,曾经邀请他作为舞伴,却因为那场尴尬的圣诞舞会和后续的醉酒事件而许久未联系的芙罗拉。
他心中微微一紧,有些忐忑地拆开信封。信纸同样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字迹优美流畅,用的是英语,显然是为了照顾他:
“亲爱的杰米:
听闻了英国魔法界经历的可怕战争,以及霍格沃茨发生的一切,我感到万分震惊和担忧。想到你身处其中,我便无法安心。希望这封信抵达时,你已经平安。
这边的报纸对远方的报道总是语焉不详,充满了猜测。我无法想象你们经历了什么,也做不了更多,只能寄上这封问候。你还好吗?霍格沃茨恢复得如何?
如果方便,很希望能得知你的近况。
祝你一切安好。
你真诚的,
芙罗拉·贝利埃”
信的内容简洁而真挚,充满了跨越国界的关怀,只字未提过去的尴尬,只有对战争幸存者纯粹的问候和担忧。
这封意外的来信,像一道温暖的微风,轻轻吹散了盘踞在杰米心头的些许阴霾。在充斥着流言和审视的环境里,收到这样一份不掺杂质的、来自远方的关心,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单纯惦念的温暖。
他小心地将信纸折好,茉莉的淡香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他想着该如何回复,告诉芙罗拉他活下来了,霍格沃茨正在重建,他……他也正在尝试走向一种新的、尽管充满挑战的生活。
这封信提醒了他,在世界之外,还有人单纯地关心着他的安危,而非他的情感选择是否“正常”。这感觉,很好。
收到芙罗拉跨越国界的真诚问候,杰米心中暖融融的。他仔细斟酌了回信,用简洁但真挚的语言报了平安,感谢她的关心,并简单提及霍格沃茨正在稳步恢复,略去了所有关于个人情感和流言蜚语的困扰。
在将信交给那只等待的布斯巴顿猫头鹰时,杰米犹豫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向厨房。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被小心包裹好的、散发着甜香的小盒子回来了。
他将盒子和信一起交给猫头鹰。
盒子里装的是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最拿手的、淋着金黄色糖浆的糖浆馅饼。这是杰米在校期间,尤其在心情低落时,最喜欢用来安慰自己的一款甜品。它甜腻温暖,充满了“家”的味道。
这份回礼既不像珠宝那样贵重正式,也不显得随意。它带着霍格沃茨特有的印记,分享的是一份私人的、带着治愈意味的喜好,是对芙罗拉那份纯粹关怀最恰到好处的回应——我在你关心的国度很好,甚至还能与你分享一份我喜欢的甜蜜。
猫头鹰叼着信和那份小小的、充满心意的礼物,振翅飞向远方。杰米看着它消失在天际,心情也仿佛随着那甜点的香气一起,变得轻松明亮了一些。这份来自远方的、不涉纷扰的友谊,成了他应对身边流言的一剂有效的解毒剂。
就在杰米目送着那只带着谢意与甜点的猫头鹰消失在礼堂高大的窗户之外,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因这份纯粹友谊而感到温暖的弧度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在他后背上。
杰米身体一僵,几乎是本能地,他缓缓转过身。
在教师长桌的那一端,西弗勒斯·斯内普正“恰好”将目光从窗户方向收回。他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未动的红酒,手指苍白而修长,正漫不经心地搭在高脚杯的杯柄上。他并没有看向杰米,侧脸线条紧绷,下颌微收,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比平时更加浓重的低压气场。
那视线短暂得如同错觉,但杰米知道不是。他对斯内普的情绪波动已经变得异常敏感。那不是针对课堂失误的怒火,也不是对愚蠢行为的惯常不耐,而是一种更加……私密的冰冷。一种混合着不悦、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冒犯的情绪。
是因为他收到了芙罗拉的信?
还是因为他回了信,甚至还附上了礼物?
斯内普认出那只布斯巴顿的猫头鹰了吗?他闻到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了吗?
杰米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斯内普对芙罗拉的观感——那个在圣诞舞会上“带坏”他、让他醉酒出丑的“轻浮的法国女人”。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但斯内普显然对此事留下了极其负面的印象。
他看着斯内普那副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周身寒气更盛的样子,心里那点因被注视而产生的小小紧张,反而奇异地转化成了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甜意的无奈。
他当然不会去质问,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只是默默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盘子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食物,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看来,即使是阴沉如西弗勒斯·斯内普,在某些时候,也会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这份冰冷的注视,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确实占据着一个特殊且被在意的位置,哪怕这份在意,是以如此别扭和充满占有欲的方式表达出来。
喜欢HP蝙蝠和知更鸟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HP蝙蝠和知更鸟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