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青瓦覆顶的回廊蜿蜒,静谧之下暗流涌动。一名侍卫衣衫凌乱,踉跄着冲过雕花廊柱,袍角带起的风猛地掀动了廊下悬挂的朱红宫灯,灯穗乱晃,光影斑驳。他口中连声急呼,声音带着难掩的惊惶:“公主!出事了”急促的呼喊惊得檐下栖息的雀儿扑棱棱飞窜,搅碎了满院的沉寂,连廊边的芭蕉叶都似被这慌乱牵动,簌簌作响。
宁悦公主正临窗斜倚,纤指捻着白瓷茶盖,慢悠悠撇去茶汤浮沫,雨前龙井的清冽茶香漫在廊下。听闻下人来报,她指尖的茶盖猛地一顿,柳眉瞬时蹙起,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与愠怒。未回头,只将手中茶杯重重往廊下石桌上一搁——“哐当”一声脆响,惊得阶前雀鸟四散,滚烫的茶汤溅出几滴,在青石板上洇开点点浅痕。
宁悦公主猛地转身,鬓边金步摇狠狠晃动,眸底淬着寒冰,语调比廊外的寒风还要凛冽几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她玉指重重拍在石桌上,白瓷茶杯险些倾倒,“当本宫这公主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喧哗的市井茶馆么?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侍卫“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额角不知何时被飞溅的瓷片划开道血口,鲜红的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冷汗滑落。他顾不上擦拭,只死死低着头,双肩剧烈颤抖,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公、公主……跟、跟踪苏妙颜的弟兄……全、全被他们拿住了!这会子正、正被押进府门,马上就要进来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宁悦公主猛地拍案而起,鎏金案几被震得嗡嗡作响,华贵的裙摆扫过案沿,带得几只白瓷茶盏摇摇欲坠,堪堪晃了几下才稳住。她凤目圆瞪,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眼前的空气,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连两个人都盯不住,还被人反拿了当把柄!简直丢尽了本宫的脸!”
恰在此时,管家轻步迈入庭院,锦缎衣袍衬得身形愈发恭谨,躬身垂首时鬓边银丝微晃,声音平稳得不起半分波澜:“公主,天圣国战王殿下与苏姑娘已然到访,此刻正于府外求见,说是有‘要事’需当面禀明。”
宁悦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目光扫向身旁的赵孙吴。赵孙吴会意,上前半步,手掌半掩着凑到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宁悦公主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阴鸷,快得如同暗夜流星,随即抬手理了理绣金袖摆,指尖划过锦缎的弧度带着刻意的镇定,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让他们进来。”顿了顿,她眸光微沉,又补充道,“不必往内院引,带去前院大厅候着。”话语间,已然暗藏着身为公主的倨傲与防备。
大厅内檀香袅袅,氤氲着静谧的贵气。苏妙颜与君凌烨并肩坐在客座,玄袍紫衣相映,衣袂相触间透着无需言说的默契,指尖在袖下悄然相扣。宁悦公主款步而入,珠翠叮当声随着莲步轻响,划破厅内沉寂——她身着绣凤宫装,裙摆扫过金砖地面,径直走向主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厅内,在触及君凌烨挺拔身影时,眸底倏地泛起微光,似有星火跃动,转瞬又被刻意压下,只剩几分故作端庄的审视。
这细微的变化,恰落在苏妙颜眼中。她端着青瓷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莹白的指尖摩挲过微凉的盏沿,随即若无其事地浅啜一口,茶汤清冽却压不住心底的讥诮。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冷峭,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那点转瞬即逝的星光,她看得真切,不过是些觊觎旁人所有的无谓心思,可笑又可悲。
“影一,还回去。”苏妙颜的声音没带半分温度,像淬了冰的玉珠落进瓷盘,清脆却寒彻骨。
影一领命上前,铁钳般的手扣住两名男子的后领,手腕猛地一甩——两人被点了穴道,浑身软塌塌的,像两袋无骨的棉絮坠在金砖地面上,发出“咚、咚”两声沉闷的撞地声。这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惊得梁上悬着的鎏金宫灯都剧烈晃了晃,光影在墙面投下斑驳的乱影,衬得厅内气氛愈发紧绷。
苏妙颜眼帘微抬,目光先扫过地上蜷缩如虾的身影,再缓缓落回主位的宁悦公主身上,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公主的‘礼’,我们不敢私藏,原封奉还,还望公主笑纳。”
话音落,她指尖轻捻茶盖,漫不经心地撇去浮沫,仿佛地上的人不过是两件无关紧要的废弃物,反倒衬得宁悦的脸色愈发铁青。
宁悦公主眉峰紧蹙,凤眸先凝在君凌烨身上,带着几分不甘与审视,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些动摇;随即猛地扫向地上蜷缩的两人,那目光如淬了霜的利刃,冷得刺骨,扫过之处,连厅内的檀香都似凝了寒,压得人喘不过气。
“战王远道而来,本宫府中备了薄宴,自当尽地主之谊。”她语气骤然放缓,刻意压下眼底的愠怒,却仍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话锋陡然一转,“只是——”
尾音拖得绵长,她抬眼扫过地上的侍卫,又看向苏妙颜,眸底冷光乍现:“战王殿下的人,未免太过放肆,竟在本宫府中动粗伤人,传出去,怕是要惹人非议天圣国的教养吧?”
君凌烨将苏妙颜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那微蹙的眉峰、轻抿的唇角,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不悦。他心中了然,唇角不由自主地漾开一抹浅笑,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漫出来,抬手不动声色地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似在无声安抚。
他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春水,裹着化不开的纵容。仿佛在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护着你。那份无声的笃定,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安抚人心,让苏妙颜紧绷的肩线悄然松弛。
苏妙颜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的那点不快悄然散去,却还是故意板起脸,转头看向厅外的芭蕉叶。君凌烨见状,笑意更深了些,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划过耳廓的触感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他就喜欢看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愿意陪她把这场小小的“别扭”演下去,任她在这朝堂贵女面前,尽情舒展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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