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宴魔姬那锋锐的骨爪,携着被蝼蚁挑衅后的冰冷怒意与绝对的力量,撕裂了短暂凝滞的时空,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狠狠刺向凌烬胸膛正中那枚顽强搏动的“寂灭之心”!玄璃燃烧生命换来的刹那喘息,影那搏命一击的失败,都仿佛只是这场注定悲剧结局中,微不足道的插曲。
凌烬被二十多条噬神链死死禁锢在半空,四肢百骸传来被寸寸碾碎的剧痛,经脉丹田被冰冷的吞噬之力彻底封冻,连思维都如同陷入了万载玄冰,迟缓、凝固。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死亡之爪的逼近,能感受到那尖端散发出的、足以湮灭他灵魂的寒意,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无法凝聚。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永夜,吞噬了他最后一点意识的光亮。
结束了……吗?
就这样,如同药叟前辈,如同那三百飞升者,如同无数葬身于此的先辈一样,化为神魔欢宴中的一缕冤魂,成为血宴魔姬那令人作呕的收藏品中的一件?
不甘!
滔天的不甘如同沉寂火山下最后的熔岩,在他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三百飞升者被活体解剖时的极致痛苦……
那道侣在眼前被撕碎吞噬时的绝望眼神……
那毕生道途被强行扭曲玷污的愤懑与不屈……
那对神魔罄竹难书的血海深仇……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一种种情绪,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那三百份已然与他初步融合、却又在魔姬绝对力量下被压制得近乎熄灭的……飞升者愿力!
这些愿力,承载着他们生命最后时刻最极致的负面情绪,但也蕴含着他们对故土的眷恋,对亲友的守护,对大道的不屈,以及……对复仇最炽烈的渴望!
它们并非被消灭,只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被迫沉寂,如同被淤泥覆盖的星火。
而此刻,当死亡真正降临,当凌烬自身的意识即将被彻底磨灭的刹那,这三百份沉寂的星火,感受到了那源自同源(皆为神魔迫害者)的、最极致的绝望与不甘的共鸣!
它们……被点燃了!
不是被凌烬的意志,而是被那共同的、对神魔的滔天恨意与不屈,被那面对最终毁灭时爆发的……最后的光芒!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凌烬灵魂最深处,仿佛三百个声音、三百段人生、三百种不屈意志同时发出的、震古烁今的共鸣怒吼,猛地从他体内……不,是从那枚紧贴他心脏的“寂灭之心”骨片之中……轰然爆发!
刺目欲盲的、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与黑暗的……金色光芒,不再是之前那温和的暖金,而是化作了如同宇宙初开、创世之光般的……炽白金色!以“寂灭之心”为原点,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席卷了凌烬的全身,并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这光芒,不再是凌烬个人寂灭之力的体现,而是那三百飞升者被淬炼、提纯后,最本源、最核心的……“愿力”的具现化!是希望!是守护!是复仇!是超越了个体生死、凝聚了文明火种的不屈意志!
“滋滋滋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冰雪之上!
血宴魔姬那蕴含着恐怖魔能、足以撕碎神兵的骨爪,在接触到这炽白金色愿力光芒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令人心悸的、仿佛被强行净化和灼烧的刺耳声响!
她那完美无瑕、苍白如玉的指尖,那锋锐的骨爪,在与金光接触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一股钻心刺骨、仿佛灵魂都被架在圣火上灼烧的极致痛楚,顺着指尖猛地窜入她的手臂,直冲她的魔魂核心!
“呃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痛苦的惊呼,猛地从血宴魔姬那诱人的红唇中迸发出来!
她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了那只被灼伤的骨爪,身影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退去!那优雅从容、视众生为玩物的姿态,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一片焦黑,甚至还在冒着缕缕带着神圣气息的青烟,一股让她本能感到厌恶、排斥、甚至……一丝恐惧的奇异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正试图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净化她体内的魔能!
这怎么可能?!
血宴魔姬猛地抬起头,那双血色的瞳孔死死地盯住了被炽白金光包裹的凌烬,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与……一丝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惊恐!
“愿力……这是最纯粹的……众生愿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仿佛看到了某种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颠覆认知的事物,“你……你一个身负寂灭本源、甚至开始魔化的小怪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引动并且……掌控这种力量?!”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愿力”的本质!那是众生心灵最深处、最正面、最光明、最不屈的意志凝聚!与她们神魔所掌控的、基于恐惧、痛苦、绝望等负面情绪的力量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克星!
寻常修士,哪怕心志再坚定,能引动一丝愿力护体已是难得。而像凌烬这样,不仅引动了,其愿力之纯粹、之磅礴,竟然能灼伤她这位巡猎者,这简直闻所未闻!除非……除非他得到了某个庞大群体毫无保留的、以生命为代价的……集体意志的加持!
她的目光瞬间穿透那炽白的金光,看到了凌烬皮肤下,那原本黯淡的淡金色星点,此刻不仅重新亮起,而且光芒之盛,远超之前!每一颗星点,都仿佛化作了一个微缩的、燃烧着意志火焰的星辰!更让她心悸的是,那枚“寂灭之心”骨片,在这磅礴愿力的注入下,仿佛解除了一层古老的封印,其散发出的波动,竟然带上了一种让她都感到灵魂战栗的……古老审判意味!
“是‘烬’!是那个老顽固留下的后手?!”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划过脑海。
而此刻,处于愿力爆发中心的凌烬,感受则更为奇妙而恐怖。
他感觉自己那即将消散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记忆、情感、意志构成的……沸腾的海洋!
三百名飞升者的人生,他们的喜悦、他们的悲伤、他们的执着、他们的仇恨……如同三百条汹涌的江河,强行冲入了他的识海,与他的自我意识进行着最激烈、最直接的……碰撞与融合!
他不再是“旁观”他们的记忆,而是……在“成为”他们!
一瞬间,他仿佛是那个在实验台上被剖开丹田的老者,承受着本源被剥离的无边痛楚,对大道尽头有着至死方休的眷恋……
一瞬间,他又仿佛是那个目睹道侣惨死的女子,心如死灰,唯有用最后的自爆发出对神魔的泣血诅咒……
一瞬间,他又是那个自碎本命飞剑也不愿其蒙尘的青年天骄,傲骨铮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无数的“我”在嘶吼,在挣扎,在咆哮!
他的自我意识在这信息的洪流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冲垮、同化,迷失在这三百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之中,变成一个意识混乱的疯子!
“守住本心!你是凌烬!你是寂灭的传承者!你是他们希望的承载者!”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那是他属于“凌烬”的核心意志,在融合了部分初代宗主“烬”的寂灭真谛后,所拥有的最后壁垒!
与此同时,胸口的“寂灭之心”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浩瀚的、代表着“终结”与“轮回”的寂灭法则,如同最冷静的熔炉,并非强行压制这些沸腾的愿力,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引导着它们,梳理着它们,让那三百份独立的、充满冲突的意志,开始围绕着凌烬那“对抗神魔、守护希望”的核心意念,进行着艰难的……统合!
痛苦被转化为力量!
绝望被锻造成坚韧!
怨恨被淬炼成荡魔的锋芒!
那炽白金色的愿力光芒,在凌烬体内奔流咆哮,所过之处,那原本死死缠绕、禁锢着他,不断抽取他力量的二十多条噬神链,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惊恐的嗡鸣!
“滋滋滋——!”
噬神链上那暗红色的魔纹,在接触到这纯粹愿力光芒的瞬间,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黯淡!那冰冷的吞噬之力被强行阻断、净化!
“咔嚓!咔嚓!”
缠绕在他四肢、贯穿他肩胛骨的锁链,开始寸寸断裂!那深入骨髓的倒刺被愿力强行逼出、净化!
“呃……啊——!!”
凌烬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一声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无尽悲愤与新生力量的长啸!那啸声之中,仿佛蕴含着三百个灵魂的呐喊!
炽白的金光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将身上残余的噬神链碎片尽数震飞、净化!
他悬浮在半空,周身沐浴在神圣而磅礴的愿力金光之中,皮肤下那无数愿力星点如同周天星辰般缓缓旋转,暗金色的瞳孔深处,那抹血色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历经万劫、看透生死、承载了众生期望的……浩瀚与冰冷!
他缓缓抬起那只之前魔化的左臂,只见其上那漆黑的色泽与暗红鳞片,在愿力金光的冲刷下,如同被净化一般,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古铜的肤色,只是那手臂之上,隐约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与愿力星点融为一体的银色纹路,仿佛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
他看向踉跄后退、脸上犹带着震惊与一丝惊恐的血宴魔姬,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中,那炽白的愿力金光如同温顺而又暴烈的太阳,缓缓凝聚。
“你的吞噬……”
凌烬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三百个灵魂共鸣的回响,响彻在死寂的宴客厅中。
“……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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