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驶离陆家老宅的青石板巷,刚拐上主路,天空就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刮器轻轻摆动,在车窗上划出两道弧形水痕,将窗外的路灯晕成一片模糊的暖黄。
车厢里静得能听到星澜均匀的呼吸声。他窝在陆寒舟怀里,小脑袋靠在父亲的肩窝,手里还攥着那枚平安扣,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显然是彻底睡熟了。沈知意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头看向窗外,雨丝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轻柔却密集,像在敲打着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
家宴上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放:三姑六婆审视的目光、苏明瑾不甘的眼神、陆老夫人冰冷的质问,还有星澜站在餐桌旁,用稚嫩却清晰的法语回应亲戚质疑时,全场震惊的表情…… 这一晚像一场漫长的战役,她靠着自己的隐忍和儿子的守护勉强 “过关”,可陆老夫人最后单独留下陆寒舟的举动,还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冷吗?” 陆寒舟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抱着星澜的姿势,另一只手伸到前面,轻轻调高了空调温度,“刚才在老宅门口等太久,可能着凉了。”
沈知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冷,可能是有点累。”
其实不是累,是不安。她不知道陆老夫人跟他说了什么,不知道这场 “过关” 是暂时的喘息,还是新的麻烦的开始。她习惯了凡事靠自己,突然被人护在身后,反而觉得不踏实 —— 就像五年前,她也曾以为有人会为她遮风挡雨,最后却只剩自己撑着伞,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
陆寒舟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满是怜惜。他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却不敢直接戳破 —— 她像一只受过伤的小兽,好不容易才放下一点防备,要是他追问得太紧,反而会把她吓跑。他只能放缓语气,像在聊无关紧要的家常:“澜澜今天在饭桌上说的法语,是你教的?”
提到儿子,沈知意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她转过头,看着后座熟睡的星澜,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是顾清许教的。他留学时学过法语,说多学一门语言对孩子好,就偶尔来家里给澜澜上课。没想到这孩子记性好,学了半年就能说几句简单的对话了。”
“清许……” 陆寒舟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顾清许是沈知意的挚友,也是星澜的 “半个爸爸”,这些年一直陪着他们母子。他感激顾清许的照顾,却也忍不住嫉妒 —— 那些他缺席的岁月,都是顾清许在替他陪伴着最爱的人。
“今天谢谢你。” 沈知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目光落在陆寒舟抱着星澜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雷厉风行的陆氏总裁,“谢谢你维护我,也谢谢你…… 没有让澜澜失望。”
她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今晚,陆寒舟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在家族压力下妥协,没有让星澜看到 “爸爸不站在妈妈这边” 的场景。这份维护,她得记在心里。
陆寒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 “谢谢”,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带着真诚的认可。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防备的眸子里,此刻映着灯光,像藏着星星,柔软得让他心动。
“不用谢。”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怕吵醒星澜,“保护你和澜澜,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之前我缺席了太多,以后不会了。”
“责任” 两个字,让沈知意的心里轻轻颤了一下。她别开目光,重新看向窗外,雨丝似乎更密了,将夜色染得更浓。她知道陆寒舟是真心的,可 “责任” 和 “喜欢” 不一样,她怕这份 “责任” 会在家族压力下变质,怕自己再次错把 “责任” 当成 “依靠”。
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只有雨刮器摆动的声音和星澜的呼吸声。陆寒舟看着沈知意的侧脸,她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是又在胡思乱想。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像安慰孩子一样告诉她 “别担心”,可又怕唐突了她,只能握紧了怀里的星澜,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无措。
他想起刚才在正厅里,母亲说的那些话:“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不能被心机女迷了眼”“苏家能给陆氏几十个亿的合作,她能给你什么”。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不是因为母亲的指责,而是因为母亲永远不懂,他想要的不是 “几十个亿的合作”,而是能和沈知意、星澜一起,在厨房里做饭,在客厅里看电影,在周末带孩子去游乐园的普通生活。
“我妈…… 跟你说了什么?” 沈知意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音轻得像雨丝,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陆寒舟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却也没有说太细:“她只是担心我,怕我做了 wrong 的选择。我跟她解释了,你不是她想的那种人,她…… 暂时同意我们先相处看看。”
他没说母亲提出的 “两个条件”—— 暂时不公开关系、不让她插手陆氏事务。他怕这些条件会让她觉得委屈,怕她以为自己是在 “将就” 她。他想等合适的时机再跟她说,想先给她一点安全感,再慢慢解决那些麻烦。
沈知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能猜到陆寒舟肯定做了让步,不然陆老夫人不会这么轻易 “同意相处”。她心里泛起一丝愧疚,觉得自己又给陆寒舟添了麻烦 —— 他明明可以选择更 “省心” 的苏明瑾,选择能给陆家带来利益的婚姻,却偏偏选择了她这个 “麻烦” 的单亲妈妈。
“陆总,其实你不用……” 她想说 “不用为了我和你妈争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这句话会让他觉得自己在 “推开他”,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又在犹豫中消散。
“我愿意。” 陆寒舟打断她,语气坚定,“知意,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应该’,是为了‘我想’。我想让你和澜澜开心,想让你们有个完整的家,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用你觉得愧疚。”
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没有用 “责任”,而是用 “我想”。这两个字像一道光,照亮了沈知意心里的阴霾。她看着陆寒舟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真诚,没有一丝虚假,让她忍不住想相信,这次或许真的不一样。
车子驶到沈知意家楼下,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新。陆寒舟小心翼翼地抱着星澜,沈知意打开车门,刚想下车,就被他叫住了:“知意。”
她回过头,看到陆寒舟的眼神里满是认真:“明天星湖湾项目启动会,我让林森去接你和澜澜,我们一起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沈知意的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陆寒舟抱着星澜,跟着沈知意上了楼。打开门,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是她出门前特意留的,怕星澜回来时害怕。她接过陆寒舟怀里的星澜,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卧室的小床上,盖好被子,又轻轻拿走了他手里的平安扣,放在床头柜上。
陆寒舟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沈知意温柔的动作,心里满是向往。他想象着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和她一起送星澜上学,一起接星澜回家,一起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这个画面,比 “几十个亿的合作” 更让他心动。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沈知意走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陆寒舟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走,他看着沈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知意,要是以后我妈或者亲戚再为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扛着。我知道你很坚强,但你不用一直坚强,我可以保护你。”
沈知意的眼眶瞬间热了。这句话,她等了五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在她一个人抱着发烧的星澜跑医院的时候,在她被客户刁难、被同行排挤的时候,她都想有个人跟她说 “你不用一直坚强,我可以保护你”。现在终于有人说了,这个人还是星澜的爸爸,是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陆寒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心疼,却没有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知道,现在不是逼她的好时机,他要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放下过去的伤痛,慢慢相信他的守护。
门关上的瞬间,沈知意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感动,是委屈,也是一种终于看到希望的释然。她走到客厅的窗边,看着陆寒舟的车驶离小区,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擦干眼泪。
她走到星澜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安心的笑容。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陆老夫人的考验、亲戚的刁难、苏明瑾的不甘,这些都可能成为新的阻碍。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陆寒舟会站在她身边,星澜会陪着她,他们是一家人,会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
第二天早上,沈知意醒来时,星澜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玩那枚平安扣。看到她进来,小家伙立刻举起平安扣,笑着说:“妈妈,你看,这是奶奶送我的,奶奶是不是喜欢我呀?”
“是呀,奶奶很喜欢澜澜。” 沈知意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儿子的头,“今天我们要和爸爸一起去开项目会,澜澜要乖乖的,好不好?”
“好!” 星澜开心地答应,“我要跟爸爸一起去,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沈知意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挑战也即将开始。但这一次,她准备好了,带着儿子的期待,带着陆寒舟的守护,她有勇气面对所有的风雨,有信心迎接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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