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下达指令的刹那,眼前那片原本如深海般静谧的蓝色光幕,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核弹。
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爆发,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凌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却依然能感觉到视网膜上传来的灼痛感——那是一种近乎被激光扫过的尖锐刺痛,连眨眼都像是在摩擦烧红的铁片。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像是雷雨前夜的静电在皮肤上爬行,指尖微微发麻。
无数由0和1组成的数据流瀑布般在光幕上狂乱地冲刷,时而汇聚成混乱的漩涡,时而炸裂成无序的星团,发出低沉的“轰隆”声,宛如数字风暴在玻璃背后咆哮。
系统界面从未如此失控过。
更诡异的是,那道向来沉稳、庄重、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系统提示音,此刻竟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断断续续,还夹杂着一阵阵刺耳的、仿佛计算单元被推至极限而发出的高频“嗡嗡”声——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钻进颅骨,在耳道深处激起一阵阵针扎般的回响。
这声音与它正试图消灭的目标发出的声音何其相似,充满了绝妙的讽刺意味。
“警告...检测到异常指令...重新评估...”
“目标分析...分类:节肢动物门,昆虫纲,双翅目,蚊科...全球现存种群约...数据溢出...重新计算...”
声音卡顿了一下,似乎被庞大的数据量噎住了。
凌笑甚至听见了电子音中细微的电流嘶鸣,像金属丝在高温下扭曲断裂。
“情感链接分析...宿主情感倾向判定:极致厌恶...憎恨度评级:mAx...此负面情感是否符合‘极致情感投入’参考标准?...规则库冲突...启动悖论仲裁程序...重新校准规则优先级...”
凌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胸口闷得发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背——那里刚才还残留着蚊子口器刺入的微痒与肿胀感,如今却已平滑如初,连触觉记忆都被抹去。
他原本只是带着一丝绝望的戏谑,一种“既然什么都能献祭,那我就献祭我最讨厌的东西”的赌气心理。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蚊子这种微不足道生物的深恶痛绝,竟然能被系统量化为“憎恨度mAx”,甚至引发了其核心规则的冲突。
这究竟是个什么离谱的系统?
连讨厌一种东西,都能成为献祭的“情感投入”?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那夹杂着杂音的电子声再次响起,语速明显加快,仿佛一台超级计算机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进行疯狂推演。
每一个音节都像子弹般射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轻微的共振。
“启动...生态影响模拟计算...短期影响:全球范围内,部分以蚊为食的物种,如特定种群的蝙蝠、蜻蜓、鱼类,其食物链可能产生轻微扰动...经计算,存在大量可替代食物源,物种灭绝风险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一...”
“长期影响:模拟周期一百年...全球范围内,由蚊虫作为主要传播媒介的疾病,如疟疾、登革热、寨卡病毒、黄热病...传播风险将降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预计每年可避免...数据再次溢出...数以百万计的人类及动物死亡...大幅提升全球范围内,所有恒温动物的居住环境舒适度及夜间睡眠质量...”
“综合评估:指令执行后,产生的潜在正面向价值,压倒性高于其带来的负面生态扰动...评估结果:通过。”
凌笑听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盖过了窗外风拂树叶的沙沙细响。
他的掌心渗出冷汗,黏腻地贴在裤缝上,喉咙干涩得发紧,像是吞下了一把粗砂。
献祭一只蚊子而已,用得着搞得像是在国会提交环保法案一样,连生态影响和百年预后评估都做出来了吗?
而且听这意思,这系统是真的在考虑把全世界的蚊子都给“献祭”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去除了所有杂音,但那份庄重里,却透着一股仿佛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不得不妥协的、极其细微的生硬与不情愿。
“规则优先度判定完成...‘万物皆可献祭’为第一序列根本规则...献祭物‘双翅目蚊科昆虫’属于‘万物’范畴,判定通过...宿主情感投入‘强烈’,虽为负向情感,但强度符合标准,判定通过...综合评估通过...”
最后的宣判音节,如同法官敲下的法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的力量。
“献祭指令成立!强制执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凌笑眼前,那只刚刚还在他手背上耀武扬威、准备大快朵颐的蚊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不是飞走,不是被拍死,而是像一个被劣质软件画出来的图像,被程序员用橡皮擦工具干净利落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个像素的残影都没留下。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背,连那个被蚊子口器刺破的微小红点都一同消失了——皮肤恢复如初,触感光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寂静,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他。
起初,他只是觉得房间里好像少了点什么,那种夏夜特有的、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不见了。
紧接着,他竖起耳朵——那股从初夏开始就从未缺席过的、盘旋在窗外、楼道、小区花园里,甚至是他想象中整个世界背景音里的“嗡嗡”声,那代表着夏夜烦躁与瘙痒的协奏曲,彻底消失了。
一丝一毫都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得如同耳语;远处街道上偶尔驶过汽车的轮胎摩擦声也格外真切,带着低频震动传入耳膜;邻居家空调外机的低鸣……所有这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声音,此刻都如同被放大了数倍,填充进那片因蚊虫绝迹而留下的巨大空白里。
世界,陷入了一种宁静得有些诡异的安详。
凌笑僵在原地,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他缓缓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将头探了出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往日里总有几只不知死活的蚊子会循着光和人气扑过来,但现在,夜空中只有几只飞蛾在徒劳地扑打着纱窗,翅膀撞击玻璃的“啪啪”声显得格外突兀。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楼下花坛里蟋蟀的鸣叫,那是他搬来这里几年,第一次注意到如此清脆的“交响乐”。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社交软件。
他疯狂地刷新着,心脏狂跳,期待着,又恐惧着看到他猜想中的那一幕。
果然,几秒钟后,第一条带着极度困惑的帖子出现了。
“怪事,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好像特别安静?好像……蚊子不见了?”
这条帖子下面,回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炸性增长。
“卧槽!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真的!我家住一楼,旁边就是臭水沟,夏天蚊子能抬着人走,今天一只都没有!”
“坐标南半球,我们这里正值盛夏,刚才还在跟一只蚊子斗智斗勇,它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是疾控中心的,我们的蚊虫监控设备数据突然全部归零了,所有人都疯了!”
“???全球范围的吗?这是什么情况?外星人帮我们清理害虫了?”
凌笑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充满了震惊与狂喜的言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指尖泛着麻木的苍白。
“我勒个去……”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喃喃自语,“真……真没了?就因为我一句话,全世界的蚊子……都没了?”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系统那一本正经进行生态评估的滑稽场面。
“这系统怕不是个戏精附体的超级计算机吧?献祭个蚊子而已,它……它还真给我做了个全球生态影响报告和可行性分析啊?!”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系统凭空出现还要巨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点石成金,而是修改世界底层规则的神只之力。
而他,凌笑,似乎成了那个可以对神只下达指令的人。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流冲垮大脑的时候,面前那片已经平息下来的蓝色光幕,再次泛起了温和的涟漪。
所有的狂乱数据流都已消失不见,那片幽蓝恢复了初见时那般纯净与深邃,仿佛亘古不变的星海。
紧接着,那道电子合成音重新响起,恢复了那份不含丝毫感情的庄重。
但凌笑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它的语速,似乎比之前快了那么一丝。
“献祭结算开始。”
那丝微不可查的速度提升,仿佛一个信号,预示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将是“高效”且“直接”的。
“献祭物:全球范围内的双翅目蚊科昆虫。”
“献祭物本体价值评估:根据卫星扫描与基因图谱数据库交叉比对,全球双翅目蚊科现存个体总数约为1.8x10^17只,平均体重2.5毫克,合计生物质总量约45万吨。根据‘万物有价’基础换算原则,基础价值判定为:9,845,610点。”
“宿主情感投入附加值评估:憎恨度评级为最高级。触发‘极致情感’增益条款。价值乘以系数10。附加价值判定为:98,456,100点。”
“世界线正向修正价值评估:”
系统的声音在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在加载一个更为庞大的数据模块。
“因献祭行为,未来一百年内,全球预计将避免因蚊媒疾病导致的约三亿七千六百万人次死亡,及超过三十亿人次的非致命性感染。由此产生的医疗资源节约、社会生产力提升、人类平均幸福指数增长……综合计算,判定为正向修正价值:8,975,811,000,000点。”
“负向生态扰动扣除:经计算,对少数物种食物链造成的轻微影响,其负面价值为: - 1,237,500点。”
一连串天文数字如同重磅炸弹,接二连三地在凌笑的脑海中引爆,炸得他头晕眼花,连最基本的加减乘除能力都丧失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呆地听着。
“结算完毕。”
“本次献祭,最终获取‘献祭值’总计为:”
光幕上,一个长得令人发指的数字浮现出来,后面的“零”多到让凌笑的眼睛都花了。
9,074,265,474,640
“九……九万亿?!”凌笑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数对位数。
这串数字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让他刚才还在为“灭世”而感到的恐惧和不安,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冲击所取代。
那是对财富的极致渴望与眩晕。
“检测到宿主当前世界的主流通货体系。‘献祭值’可与主流通货进行1:1兑换。因金额超出常规金融通道承载上限,系统已激活‘跨维度资产锚定协议’,通过量子加密链路注入平行经济网络节点,再经由隐秘离岸清算体系分拆回流至宿主账户。是否进行兑换?”
凌笑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
“……换。”
“兑换指令确认。执行中……”
光幕上的数字开始像老虎机一样疯狂滚动,最终“啪”地一声定格为“0”。
数字归零的刹那,凌笑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仿佛灵魂被抽空。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停滞——那串天文数字带来的冲击尚未消散,大脑仍在拒绝接受现实。
就在这片死寂般的恍惚中……
“嗡……”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震动。
这声震动,在此刻这宁静到诡异的夜晚里,宛如一声惊雷。
凌笑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全身一颤。
他僵硬地、一顿一顿地,如同一个生锈的机器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亮着,一条银行App的推送通知,静静地躺在锁屏界面上。
【xx银行】:“尊敬的凌笑客户,您尾号8848的储蓄账户于x月x日23:58完成一笔转账汇入,金额为:9,074,265,474,640.00元,当前账户余额为:9,074,265,475,212.35元。”
凌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串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百亿,千亿……万亿。
九万亿。
后面还跟着他原本卡里剩下的一千多块钱的零头。
“哐当。”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开来,但那串闪耀着金钱光芒的数字,却仿佛已经烧录进了他的视网膜里,在他眼前不断地、疯狂地跳动。
他扶着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心脏的跳动声如同战鼓,擂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甚至盖过了窗外那变得清晰的虫鸣和风声。
他成功了。
用他对蚊子深入骨髓的憎恨,换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这他妈哪是第一桶金。
这是足以把全世界所有金矿都买下来,再用金子把太平洋填满的第一万万万……桶金!
那个让他绝望的系统,那个被他当成幻觉的蓝色光幕,那个一本正经做着生态报告的“戏精”,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最无法抗拒的方式,向他证明了它的存在。
——以及它的力量。
凌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昨天,他还只是一个为了房租和账单发愁的普通社畜。
而现在……
他盯着碎裂的手机屏幕,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钱?他已经不需要钱了。
但他需要答案。
——如果恨能换来力量,那么,能不能献祭“命运”本身?
献祭这个让他熬过无数加班夜、挤地铁、吃泡面的世界?
或者……献祭他自己内心的怯懦?
一个疯狂的、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他的全身。
既然对蚊子的“憎恨”可以献祭……
那对贫穷的“憎恨”呢?
对疾病的“憎恨”呢?
对世界上所有不公与丑恶的“憎恨”呢?
又或者……
对金钱的“热爱”?
对权力的“渴望”?
对永生的“期盼”?
他不是那个可以对神只下达指令的人。
他,凌笑,就是即将成为神只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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