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的仆役被押走,作伪证的李小姐被“请”离,昏厥的沈清柔也被两个婆子毫不怜惜地架了下去,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和满地的狼藉。短堤附近,方才还充斥着指控、哭嚎与争辩的喧嚣,此刻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依旧独自立于原地的沈清辞身上。
她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同风雨过后,虽枝叶微颤,却根系深扎的翠竹。方才那一番激烈的对质与指控,似乎耗尽了她的心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分,眼眶周围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长睫上甚至仍沾染着些许未干的湿意,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然而,当她抬起眼眸,望向周遭神色各异的众人时,那双杏眸中虽残留着委屈与后怕,深处却是一片令人心折的澄澈与平静。她没有因为沉冤得雪而露出丝毫得意,也没有因为庶妹的陷害而显露出愤恨失态。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细微的吸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随后,她上前两步,面向众人,极其郑重地、深深地敛衽一礼,姿态优雅标准,无可挑剔。
当她抬起头时,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哑,却清晰而诚恳地传开:“今日因舍妹之事,扰了长公主殿下的雅宴,惊了各位夫人小姐的驾,清辞心中实在惶恐难安,在此向殿下,向诸位赔罪了。”
她没有为自己的遭遇诉苦,也没有对沈清柔落井下石,反而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为惊扰宴会而致歉。这份在巨大委屈之后依然保持的克制与风度,瞬间赢得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好感。几位年长的夫人交换着赞赏的眼神,暗暗点头;一些原本与沈清辞并无交情,甚至因其往日名声而有些疏远的贵女,此刻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真切的同情与钦佩。
就在这时,一道雍容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好孩子,快起来。此事与你何干?你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公主殿下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近前。她身着绛紫色宫装,面容威严中带着一丝温和,亲自伸手,虚扶了沈清辞一把。沈清辞顺势起身,依旧微微垂首,态度恭谨。
长公主仔细端详着她,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临危不乱,身处逆境而不失方寸;辩驳有道,维护自身亦顾全大局;事后不骄不躁,谨守礼数……好,很好。”
她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追忆与感慨:“这般心性气度,颇有你母亲永宁郡主当年的风范。她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也当欣慰了。”
“永宁郡主”四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不少年长些的勋贵夫人心中激起了涟漪。那是沈清辞早逝的生母,出身显赫的安国公府,当年亦是京城中才华横溢、风采照人的名门贵女,可惜红颜薄命。长公主此刻提及,无疑是将沈清辞与她那位备受敬重的母亲相提并论,这是极高的赞誉!
沈清辞适当地露出些许感怀与黯然,再次屈膝:“殿下谬赞,清辞愧不敢当。母亲之风范,清辞不及万一。”
长公主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未再多言,但态度已然鲜明。
而在人群不远处,太子萧玹并未立刻离去。他站在那里,看着成为众人焦点、得到长公主公开赞赏的沈清辞。阳光落在她略显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或痴缠、或怯懦的少女,而像一枚被拭去尘埃的明珠,骤然绽放出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光华。
他心中五味杂陈。计划的失败,沈清柔的愚蠢暴露,都让他恼火;但更让他感到莫名烦躁的,是沈清辞此刻展现出的这种脱离他掌控的冷静与魅力。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带着韧劲和智慧的光芒。他眼神复杂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终是冷哼一声,带着满腹的郁气,转身彻底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太子的离去并未影响此刻围绕沈清辞的氛围。长公主又温言安慰了她几句,便由陈嬷嬷扶着去处理后续事宜了。
长公主一走,之前还有些拘谨的贵女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沈姐姐,你方才真是吓死我们了!”
“清辞妹妹,你受委屈了,快擦擦脸。”
“没想到沈二小姐竟是这般人……往日真是看错她了!”
“姐姐方才好生厉害,三言两语便叫那起子小人无所遁形!”
言辞恳切,态度亲热,与宴会初始时的疏离观望判若两人。她们递上干净的帕子,送上温热的茶水,言语间充满了安慰与结交之意。
沈清辞一一回应,态度既不显得过于热络,也不至冷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风度。她感激她们的关心,却并不趁机诉苦,也不妄议沈清柔的不是,只是将话题引向别处,或是赞赏园中景致,或是询问对方身上精致的配饰,巧妙地化解了可能存在的尴尬,也将自己从“受害者”的角色中迅速剥离出来,显得更加从容大度。
经此一事,沈清辞在这些京中顶级贵女圈中的地位,已然不同。她不再仅仅是沈相那个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嫡女,而是以她自身的冷静、智慧与风度,赢得了真正的尊重与认可。
揽月阁的马车驶离长公主府时,日头已微微西斜。
车厢内,沈清辞靠在软垫上,微微阖着眼,脸上带着一丝真实的疲惫。半夏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解气地小声说着:“小姐,今日真是太险了!幸好小姐机敏!看二小姐以后还敢不敢!”
沈清辞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脑海中,光幕上的观众们也在热烈地讨论着今天的“剧情”,打赏列表里又多了几样新奇的小玩意儿。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看向外面流动的街景。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如霜的弧度。
立威?这仅仅是个开始。沈清柔今日身败名裂,王氏和太子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前路依旧漫长,但她心中的信念,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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