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空旷而安静,只有嬴娡独自前行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在冰冷的心上。
她走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覃松那毫无波澜、甚至带着隐忍厌恶的背影。没有温存,没有留恋,连一句客套的“你还好吗”都没有。仿佛昨夜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需要尽快遗忘的、不甚愉快的意外。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这就是那个让她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的男子。幻想如果选择了他,生活会是如何的温暖顺遂,他会如何地珍视她、爱护她。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的幻想!
在他的视角里,或许她嬴娡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一个早已被他抛弃的、无关紧要的旧人。一个在他即将迎来崭新人生时,不合时宜地出现,并且……不知廉耻地纠缠上来的麻烦。
而她呢?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疯,还要掉价。
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像个最廉价的娼妓,赤着脚,提着酒,在深更半夜主动敲开了旧情人的门。然后,在他或许只是半推半就,甚至内心充满嫌弃的情况下,发生了那一切。
结果呢?
结果就是被像一条用脏了的抹布一样,毫不留情地丢弃。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他扔得干脆利落,她显得……无比廉价。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捅进她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比当年被他抛弃时更痛,比赵乾的冷漠更刺骨。因为这一次,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尊严捧到他面前,任由他践踏。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或许正忙着清理她留下的痕迹,想着如何向那位谢军医解释,如何将她这个“污点”彻底从生活中抹去。
一股混杂着极致羞辱、自我厌弃和冰冷绝望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将她吞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剥光了,赤裸裸地暴露在这清冷的晨光下,无处遁形,卑贱如尘。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一般,想要尽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个让她无地自容的自己。
嬴娡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她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散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衫,尤其是那双沾满尘土的赤脚,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狼狈与不堪。她生怕遇到任何一个熟人,被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就在她心慌意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在她身旁缓缓停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带着担忧和急切的脸。
“嬴娡?”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嬴娡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是覃荆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的她根本无暇深思。在看清是他的一刹那,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让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急迫,伸手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踉跄着、几乎是跌撞地爬上了马车。
她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流言蜚语,都比不上立刻离开这条让她感到无比羞耻和暴露的街道重要!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外面,承受那无形却如芒在背的目光(即使街上可能空无一人)。
钻进车厢,帘子落下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座位上,大口地喘着气。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自我厌弃和羞耻感。
她在覃松面前,又一次,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不,这一次,她甚至是亲手把这些东西扔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碎了。
她刚刚从一个男人的床上下来,带着一身混乱的气息和满心的屈辱,又被另一个男人“捡”到了马车上。
她太丢人了。
丢人到连自己都无法直视。
她蜷缩在车厢的角落,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起来,却连一丝哭声都不敢发出。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嬴娡压抑的、细微的颤抖和紊乱的呼吸声。
覃荆云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如同受伤小兽般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带着十足的克制和小心,轻轻放在了嬴娡不住耸动的肩膀上。
掌心下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随即那颤抖似乎更剧烈了些,但却没有躲开。
感受到她没有排斥,覃荆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他沉默地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情绪虽然低落,却并未失控,这才敢再进一步。他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那个冰冷而颤抖的身体,慢慢地、坚定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嬴娡没有反抗,或许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或许是贪恋这绝望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依旧没有抬头。
覃荆云感受到怀中人的脆弱,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痛的叹息。他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无奈和深深的心疼:
“阿娡啊……” 他唤着她的小名,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
“我堂叔那个人……他就是那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要敲进嬴娡的心里,“他注定是给不了你任何东西的。他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他的前程,他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他的心里,何曾真正放过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你……也是没有用的。”
这些道理,嬴娡何尝不懂?
她比谁都清楚覃松的自私和凉薄。
可是啊,人心就是这样奇怪。有些南墙,不亲自去撞一撞,不到头破血流,不到黄河亲眼看到那干涸的河床,又怎么会真正死心?又怎么会知道那彻骨的疼痛,足以碾碎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就是不甘心呐。
不甘心自己付出的真心被如此轻贱,不甘心那段过往成为她人生中一个无法跨越的污点。她总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或许会有不同呢?
这下好了。
她亲自去验证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和期盼都搭了进去,换来的果然是遍体鳞伤,和对方毫不掩饰的厌弃。
覃荆云的话,像是一把盐,狠狠地洒在了她血淋淋的伤口上,痛得她浑身痉挛。可这痛,却也带着一种让人清醒的尖锐。
她依旧埋首在他怀中,没有回应,但那无声的泪水,却更加汹涌地浸湿了他的衣襟。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该死心了吧?
车厢内,嬴娡的泪水无声地流淌,覃荆云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是啊,道理她都懂。覃松的自私、凉薄,她比谁都清楚。可这颗心,它就是不听使唤啊!它就是愿意为了那个叫覃松的男人跳动,甚至卑微地捧到他面前,哪怕被他一次次扔在地上,用最不堪的方式摩擦、践踏。
覃荆云——她的小佳欣,看着她这副模样,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知道言语在此时显得苍白,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她搂得更紧一些,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凉的四肢。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冰冷的双脚,捂在自己怀里,又用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僵硬的手指,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过了许久,久到嬴娡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声的抽噎,覃荆云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娡儿,” 他唤她,语气沉重,“别去找我小叔了,好不好?”
他试图用最直白的话敲醒她:“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他扎你啊!你懂不懂?在他那里,你得不到半点温暖,只会被刺得遍体鳞伤!他甚至……还不如赵老哥!”
提到赵乾,他的语气复杂:“赵老哥再如何,他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好歹给你撑着赢家这片天,给了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小叔呢?他真的一点都给不了你!这么多年了,娡儿,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痛惜:“哪怕就是从前,你们各自都还未有其他人,他都吝啬给予你一份坚定的爱与选择,更何况是现在了!他不会看到你这个人,也不会去爱你本身。其实……他想要的,只是从前嬴水镇那个无忧无虑、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覃荆云的目光紧紧锁着怀中人,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我小叔只要好的,谁好他就要谁。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依旧是犹如珍宝,可你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了。你成婚了,成家了,给别人生了孩子了……你在我小叔那样的人眼里,就是掉价的。”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她清醒,可又怕这现实的残酷会让她承受不住。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带上了卑微的恳求,甚至有一丝自嘲:
“娡儿,你看看我……我这么大一个人,就在你面前,你怎可看不见?” 他握着她的手,引导她触摸自己确实比覃松壮实许多的身躯,“我那么……胖,你应该看见才对啊!为什么偏偏让我小叔那个瘦猴入了你的眼?”
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的笑意:“他除了像猴,给你耍猴戏,逗得你心神不宁,什么都给不了你!当然了,无尽的伤害除外。”
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也带着深不见底的心疼:
“可是我心疼你啊!娡儿……”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盘桓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出口:
“如果……如果这事以后,赵乾不要你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急促而紧张的呼吸声,和他怀中嬴娡那几乎停滞了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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