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眉宇间浮现出一丝迷茫:“每当我面对此人,心中总似有波澜涌动,难以言喻。
恳请菩萨指点迷津。”
达赞菩萨闻言轻笑,并未动怒,亦无责备之意。
“祁长治?此人天资卓绝,乃百年难遇之奇才。
你输给他,并不丢脸。”
“我曾以神通推演其命运轨迹,却被一片混沌所阻,未来不可知;而你不同——你命格清晰,日后必将证道成佛,地位甚至凌驾于悬空寺讲经首座之上。”
“不必执着胜负,尽力而为,便是圆满。”
语气平和,却自有威严。
在达赞看来,只要鹰缘能带领密藏走向鼎盛,其余种种,皆非要紧之事。
“这……”
鹰缘怔住,一时无言。
他原以为自己会受到训诫,却不料得到如此宽慰。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是弟子着相了。”
“对了。”达赞忽而一笑,“你母亲无想菩萨已回寺中。
你此次立下大功,也该去见她一面,让她安心。”
这话如春风拂面,令鹰缘心头一暖。
要知道,白莲钰虽未真正成就菩萨果位,但在佛门之中地位尊崇。
一来,她是未来佛陀鹰缘之母;二来,她曾是前代蒙元国师八师巴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功德深厚。
正因如此,即便未曾证果,也被尊为“无想菩萨”,享无上礼遇。
“弟子明白。”
鹰缘恭敬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来到藏佛寺后山一座幽静偏殿。
殿门轻启,一道柔婉的声音传来:“鹰缘,你来了。”
抬眼望去,一位女子端坐莲台,笑意温婉。
她身形婀娜,容颜倾城,双眸流转之间,仿佛蕴藏着万千智慧与慈悲。
身披密藏法衣,缀满宝石璎珞,在微光中熠熠生辉,宛如从经卷中走出的圣女。
正是他的生母——无想菩萨白莲钰。
“孩儿参见母亲。”
鹰缘上前躬身,神情肃敬。
“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何必拘礼?”
白莲钰轻轻抬手,“听达赞说你在盂兰会上夺魁,扬我宗门威名,为娘甚是欣慰。”
她语气温柔,眼底却透着几分洞察秋毫的敏锐。
察觉到儿子神色异样,她微微蹙眉:“你说你败给了祁长治?这人是谁?”
鹰缘沉默片刻,终是坦然答道:
“他是大离王朝雪月城的四城主,师承昆仑剑仙。”
“母亲……”他低声续道,“我的心,确实乱了。”
随后,他才缓缓向她说明原委。
“关于这个人,你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白莲钰面色微动,略显凝重。
“确实仅此而已。
祁长治的出身,我自离开瓦山之后,曾多方查探,却始终毫无头绪。”
鹰缘苦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祁长治……祁长治。
他姓祁,若论当今天下诸多世家,虽也有祁氏一脉,但恐怕与你说的这位并无瓜葛。”
白莲钰低声分析道。
祁长治身为大离王朝的剑仙,身份何其尊贵。
倘若他真出自某大宗族祁家,那他的母族又岂会默默无闻、不声不响?如此天骄出世,家族定会广为宣扬,以增荣光才是。
毕竟,族中有此等人物,足以光耀门楣。
“母亲可曾听闻,江湖上可有过姓祁的顶尖高手?”
“祁长治天赋卓绝,按理说,他的双亲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鹰缘顺着母亲的思路,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姓祁的高手?”
白莲钰眉头微蹙,沉思片刻,迟疑道:“似乎……未曾耳闻。”
话音未落,她眼神忽地一颤,仿佛触动了什么尘封记忆,脸色骤变。
“难道……祁长治竟是她的孩子?”
……
“不可能!”
“这怎么说得通?”
“祁长治怎会是她之子?”
念头一起,白莲钰心神大乱,口中喃喃自语,难以平静。
“母亲,您怎么了?”
鹰缘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母亲露出这般失态神情,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白莲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情绪波动。
可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惊悸。
“鹰缘,你也成年了,有些旧事,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当年,你父亲传鹰有一位至交好友,名为祁碧芍。
此人曾是抗蒙盟主龙尊义座下两大护法之一,后来被蒙元朝廷派出的思汉飞暗中杀害。”
“而你口中的祁长治,极有可能……正是她的遗孤。”
待心绪稍定,白莲钰望着眼前的儿子,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将真相吐露。
这些往事,即便她不说,鹰缘早晚也会知晓。
更何况,如今他正处在冲击菩萨境界的关键时刻,若因心结困扰而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与其隐瞒,不如坦然相告。
“什么?!”
“母亲的意思是……祁长治是我父亲的儿子?也就是说,他是我的亲弟弟?”
鹰缘震惊当场,满脸不可置信。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牵扯到这一步!
若母亲所言属实,那祁长治便是他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
“父亲……他怎么能如此?”
鹰缘心中翻涌,对传鹰不免生出几分怨怼。
在他看来,父亲已有母亲相伴,为何还要与其他女子育有子嗣?
“鹰缘,其实你的降生,对你父亲而言,本是一场意外。”
白莲钰轻叹一声,声音低柔却沉重。
“当年,你父亲与一群中原豪杰闯入惊雁宫,唯有他一人夺得战神图录与岳册。
大可汗震怒,遂请我师尊八师巴出手擒拿。”
“谁知你父亲修为深不可测,密藏一门的姹女大法竟奈何不了他,反而在那段岁月里,有了你。”
她缓缓道来,诉说着那段纠缠命运的情缘。
鹰缘听罢,久久无言,内心波澜难平。
原来,自己的身世,竟源于如此一段纷乱过往。
“而那祁长治,才情盖世,极可能真是你父亲的骨血。”
这个猜测一旦浮现,便如烙印般刻进白莲钰的心中。
越想,越觉合乎情理。
“母亲,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必须亲自查明。”
“待我证得菩萨果位之日,定要前往雪月城,当面问个清楚。”
鹰缘低声诵了一句佛号,压下心头激荡,神情已恢复平静。
“好,到时我陪你同去。”
白莲钰听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
再次踏入大唐书院之时,祁长治的心境已悄然不同,多了一丝超然之意。
书院诸生见他归来,纷纷热情相迎。
唯独五先生的接待方式颇为特别——竟摆出了七八张棋局,阵势浩大,令人瞠目。
盛情难却,祁长治只得入座对弈。
连番交手下来,输了两局。
但他并未介怀。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未用心钻研棋艺,胜负自然不在话下。
倒是五先生,终日沉醉其中,勤学不辍,想必已有不小长进。
晚饭是在书院用的。
饭后,祁长治携李寒依在书院后山闲步了一圈。
约莫小半个时辰光景,
二人已出现在夫子所居的阁楼之上。
“李寒依,感觉如何?”
“那夜老夫便瞧出你对祁少侠情意深重,未曾想还不到两年,竟真传来了你们的好消息……”打过招呼后,夫子望向李寒依,眼中含笑,意味深长。
这话一出,李寒依只得低头浅笑,略显羞赧。
“夫子,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
“莫非是在我受封玄天侯那几日?”
祁长治眉头微蹙,脱口而出。
“正是。”
夫子颔首。
随即神色罕见地肃然起来:“宁缺一事,多亏你们二人出手相助,我书院上下感激不尽。”
“岂敢当此重谢,夫子言过了。”
祁长治与李寒依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夫子抬手示意。
继而环视屋中众人,缓缓道来:“宁缺身边那位小侍女乃冥王之女,此事,老夫其实早有察觉。”
“之所以未曾动她,一来是因我一直怀疑冥界是否真实存在,二来也揣测昊天背后另有图谋。”
“况且那孩子性子伶俐,与我颇为投缘,真要下手除之,老夫心中也不忍。”
“幸而岐山大师将他们收入佛门棋局之中。”
“短期内,应无大碍。”
他清楚,在座诸人心中必有疑虑,
因而并未隐瞒,坦然相告。
“原来如此!”
“难怪师尊当初执意让小师弟带那婢女前往瓦山……”
李慢慢等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夫子当时的深远用意。
“三年之后,待宁缺再度现世,或许老夫已能窥见永夜降临的一线征兆。”
夫子再度开口。
“尔等在这三年里,务必潜心修行。
老夫预感,三载之后,天地将起波澜,不再安宁。”
话音落下,他目光凝重扫过众人,语重心长。
众人听罢,无不心头一震。
难道那传说中的永夜,真的即将降临?
还是说,另有劫难将至?
而在祁长治心中,却并无太多惧意——
毕竟,还有三年缓冲之期。
三年,足以让他踏入天人大成之境!
甚至,触摸那传说中的仙道,也并非全无可能!
其后,李慢慢又与夫子谈及盂兰佛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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